92号作品《用一朵云来赞美另一朵云》（组诗） - 北斗六星网

它还小，还是个刚刚探出头的婴儿
叶芽上还顶着一枚沉重的土叶
和一小阵不时将它戏谑一番的小春风
它怕光、怕暗，怕撞见田埂下
那些出身名门的庄稼们大声的喧哗
和暗怀鬼胎的蟋蟀邻居的肆意调侃
我猜想，它最怕的还是我父亲
它众多死于非命的长辈一定向它讲述过
魔鬼般的庄稼人的故事
它胆战心惊地看着父亲将爬满茧子的
巨大双脚深深抓向泥土
憋住呼吸的痛让它快要哭出来了
父亲一定还没有发现它
对不起父亲，我的确是个不称职的农家娃
因为我看见了这棵小草和它的无助
我看见了它，但我始终没向你说

这应该是最后的一只知了
成群结队的小秋天已经窜进树的阴影里
这个落单的遗腹子，它错过了最好的时代
属于它的宏大的交响曲已经落幕
易主的江山不容许夹杂着个人的独白
它悲壮中带着恐惶的鸣叫
被一阵狐假虎威的风吹得断断续续
可它仍然在叫，孤独的认真让人疑心
新来的时代或许真的欠它一声回应
一只知了的命运太微不足道了
更重要的事正逼迫我逃离感同深受的慨叹
不安的生活左右摇摆，眼看就要失重
我来不及体会一只知了的不安

没有哪里的云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白——
雪白雪白，一直白到我被风托起的心里
这是多大的罪过啊：一群云，一群睡熟了的云，一群北邱庄的云
它们怎么可以这么白！

它们在我的头顶停下，让我不由自主地搜刮出一大堆赞美的词语
捡来捡去，却始终觉得仍与它们相形见绌
语屈词穷的我，最后只好用一朵云来赞美另一朵云——
看，左边那朵云多美啊，美得就像右边那朵云

一朵开了，第二朵就接着开了
一串开了，另一串就接着开了
一树开了，其它树就接着开了

桃花的妹妹，菊花的姐姐
这没人疼没人爱的老二，夹在季节的缝隙间
开出来也是瘦瘦弱弱的

但是，我爱。我要让
那只惯用甜言蜜语的蜜蜂去为我说媒
迎娶开在最低处的那朵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