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沾酒了,不是不爱此杯中物,而是身体不允许。中午一杯冰啤入肚,忽而感慨万千。
从喜酒到爱酒,转而现在的避酒,似乎真把初始喝酒的心情淡漠化了。
爱上喝酒缘于父亲,小时候,冬天寂寥的晚上,母亲总会给下班回家的父亲泡上一壶酒,那掐腰小瓷壶,净白洁晰,泡在散着热气的陶瓷缸里,那瓷缸,斑驳了驱体,有了岁月的沧桑,就像一位饱经磨难的老者,怀揣刚出世的婴儿,那婴儿的脸,在灯光下泛着盈白的细腻光泽,诱惑着我好奇的双眼,还有,就是那小白瓷壶里,散发出来的奇异的香……
当一碟油炸的通体红彤彤的花生米和一碟黄澄澄的葱花鸡蛋端上来,父亲拿起小瓷壶,把那里面的液体倒入一玲珑小磁杯里,然后粗厚的拇指和食指轻轻的拈了此盈盈小杯,一仰脖,顺势那杯空酒净,而随即从父亲嘴里发出的“啾”一声脆响,顿时牵动了我的五脏六腑,父亲喝的莫不是传说中的琼浆玉液不成?按耐不住汹涌而起的馋虫,借了被宠爱的放肆,跑上桌,非也要喝那“香水”,父母一听,先是相视一笑,然后母亲佯怒斥之,而慈和的父亲则拿起刚刚喝完的小杯:“来来来,尝尝这香水香不香?”几滴杯底缓缓流入唇齿间,旋即一股热辣辣的感觉,让人疑惑不解,这是父亲刚刚喝的香水吗?是那个闻起来有着奇特香味的水吗?
父母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一伸舌头:“辣!”赶紧吃了一口鸡蛋。父母哈哈大笑,而我则悻悻然退去,可是就在回身慢走时,再一细琢磨嘴里的滋味,辣过后,合着鸡蛋的清香,忽觉味蕾发生了奇怪的改变,不再像以前吃东西寡淡无味,而却充溢了一丝浓郁的醇香,不错的感觉,忽,我又转身,对惊讶地看着我的父亲说:“我还想尝尝?”话毕,我看到了父亲张大的嘴巴,从那后,我开始品酒,那年九岁。
但凡喝酒之人,若不是有“借酒浇愁愁更愁”之由,都喜有陪酒者,而我之所以被允许喝酒,大约是,独自喝酒的父亲有些寂寞无趣,而唯一的兄长又沾酒过敏,退而求几次,让喜欢品酒还说上几句行内话的次女陪之,得以一娱吧?只记得每每得了好酒的父亲,总是爱拽着我,品尝,然后先让我品,端着酒杯盯着我,只等我给这酒下一个结论,那话似乎正是他所渴求的知已的感觉,我被如此受宠,当然是大胆喝酒,肆无忌惮地胡言乱语一番,好笑的是,父亲竟时而频频点头赞同,母亲语:一对酒鬼。
父亲在位时,练得酒量是一斤半不倒。而只是品酒的我,一路陪下来,也不过三两三的酒量。一直品得有滋有味,虽没有喝出李白“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的豪气,亦无得苏老夫子“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的遗世况味,更难仿得才女李清照“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集豪气才气和风情于一体的醉酒,醉出“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的绝世才情。我的品,只不过在俗世的烟火里,品得几许感慨,几许洒脱,几许喧嚷背后无人知晓的寂寞而已。
后来碰到的酒花样繁多,归属白酒系列还可,愣是喝不了噎嗓撑肚的啤酒,可一般场合年轻人喝白酒的不多,于是总是推辞,可身处据有浓郁酒桌文化的氛围,随着工作性质的不断变动,酒还是难免被灌。因为,山东酒文化,一上桌,就“主三副四,侧盆副盆轮敬之。”不喝是对敬者的不敬,喝是对自己身体的不恭,于是拿出山东好汉的豪气“舍命陪君子”,不要命也要面子。每每气氛上来,能喝者灌,不能喝者亦灌,脸红脖子粗,吵吵嚷嚷,原本斯文的主客彬彬有礼间,酒精一剌激,最后拦腰架脖,主宾不分,抡胳膊喊哥们整一江湖聚首,反动起义。此时若有老外在场一定会喃喃到:Inconceivable!
没有不可思议的,因为老外不了解中国的酒文化,“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什么“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杯酒释兵权”,“曲水流觞”……酒,自古至今,它不但是文人的桃花源、政客的弄权剑,还是义士的壮行胆——荆轲饮燕市、关羽温酒斩华雄,哪个英雄离得了酒?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来来来,天热气闷,何以解暑,唯有喝酒,让我们把酒言欢,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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