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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倒嚼 [打印本页]

作者: 北方樵夫 时间: 2013-8-8 10:04
标题: 倒嚼
　　倒嚼

　　秋深草枯，夕阳恹恹，林场外边的土路上，一辆破牛车不紧不慢地向林场移动。拉车的老牛漫不经心，边走边津津有味的倒着嚼，赶车的三伯也无精打采，他的身子蜷缩在车的一角，眼睛半睁半闭。老人也在倒嚼，他想把杂乱的往事一股脑地翻腾出来，慢慢地回味，慢慢地啃啮。
　　每天车上都是满满的，有时拉着土豆、玉米，有时拉着黄豆或者是玉米秸，可今天却是空车。三伯也没有像往日一样把手中的鞭子抽得山响，刚才他把在手里那杆握了十几年的鞭子扔到地边的河里去了。三伯看着他心爱的鞭子顺着河水向下游飘去，那水面泛起的水纹分明在抓挠他的心，老人的眼睛模糊了。他扬着那杆鞭子，赶着他的“黑子”，在林场的周围转了十几年，那时他刚五十出头，精神矍铄，身体硬朗，一袋土豆扛在肩上都不喘粗气。黑子那时更是健硕，拉车犁地在林场是出名的。人老无欲，牛老无刚，如今他和他心爱的黑子都已告别了土腴木秀的盛年，滑入了水瘦山寒的暮年。他和黑子当年的闪光点都已埋藏在了这大山深处，没有机会，也没有必要去彰显了。
　　黑子在倒着它的嚼，它已记不清挨过主人的多少鞭子，它只晓得车上的主人现在已没有力气扬着鞭子抽打他了。黑子是不到两岁那年来到主人家的，刚来时桀骜不逊，谁都近不了它的身，三伯把它拴在木桩子上一顿狠抽，黑子只是老实了一会儿，等出了林场它还是把车掀进沟里，三伯差点丧了命。黑子也觉得对不住主人，一夜之间竟变得温顺起来，只是三伯好长时间都是在地上走着赶牛车，怕黑子使坏，把他再弄到沟里去。
　　日落西山，周遭深沉的山色给土路增添了些许苍凉。三伯在车上挪了挪身子，像是自言自语：黑子，时候不早了，该快点了，你年轻时的力气呢，看来你也真的老了。黑子甩了下尾巴，加快了脚步，可未走多远，又慢了下来。三伯不再说什么，由它慢吧，要是早先，黑子早就三步一颠地拉着车进林场了。
　　三伯又忆起了那年冬运。那年山里的雪下得那个大呀，三伯牵着黑子在林场的作业区倒套子（拉木头），黑子真个卖力气，它身子弓起，四肢交错，拉着粗大原木在树棵子里穿梭，伴随着腹部剧烈的起伏，黑子鼻子吭哧吭哧地冒着热气。突然一条凶狠的狼扑了过来，三伯又饿又累，没有力气和狼拼了，心想：这下准完，我领的要是条狗就好了，黑子是不会打架的。那狼一口死死地咬住黑子的屁股，黑子疼极了，后腿一蹬，想向前跑，哪知雪地里滑，后腿腾空了，不偏不倚正好蹬在狼的嘴巴上，狼耷拉着下巴疼得四处打滚，三伯乘机找个棒子把狼打死，用手一掰狼的嘴巴，原来那狼的下巴让黑子给踢掉了。三伯把战利品放在黑子的身上，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到工棚和工友们大块吃着狼肉，大碗喝着散装白酒，工友们都说黑子是头神牛。
　　牛车摇晃着进了林场，突然停了下来，三伯以为到了家，可睁开眼睛一瞧，哪是到家了，黑子是把车停在了半路上。这时，三伯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怎天黑才回来，明天不是要进城吗？城里要是呆不惯就回来。”三伯看四下没人，才生气地说到：“呆他妈的什么惯，儿子是让我去给他看场子，那么大个城里，我一个人也不熟，还不得把我憋死，唉，人老了，连死的地场自己都做不了主了。”女人小声说到：“晚上别做饭了，我捏盘饺子送过去。”说着女人快步向自己家走去。黑子看女人走了，也没用三伯吆喝，就挪动了脚步。黑子认识那女人，怎么能不认识她呢？那女人是个寡妇，丈夫死十几年了，正好自己主人的屋里也早就没了女人，两个人都有那个意思，却不敢明里来往，怕街坊说三道四。黑子拉着主人在林场外边的路上，隔三差五就让她截住，今天塞给主人一块猪头肉，明天给主人送来个鸡大腿。黑子喜欢这样，每每这时主人对黑子也蛮体贴，晚上啃完鸡腿，喝完两盅酒，就微醺地哼着小曲走进牛棚，给黑子添些精饲料。黑子也想得开，自己是拉车的牲口，主人不行呀，他是人，人是有七情六欲的。不过三伯也算对得起黑子，林场里谁家的母牛要“打栏”，三伯总是牵着黑子去显示一下雄威，让它也风流一次，证明黑子还不是个残废。如今那一切都已成为久远而褪了色的梦，黑子再也无法，也没有机会再去荡漾生命的激情了。
　　黑子虽为主人血汗了一生，但他感激主人，主人明天就要进城了，它也知道自己明天将被一个陌生人牵到屠宰场，等待它的是断头台。两天前主人的儿子回来，他们父子的对话黑子在一旁听得真真切切，黑子不认为主人是“卸磨杀牛”，他年事已高，已无力挽回这一切。我的主人呀，你坐稳，老黑拉你最后这一程。
　　天穹六合，风儿停了，鸟儿睡了，这清冷、岑寂的夜。
　　三伯强咽下女人送来的几个饺子，便踅身摸进了牛棚，他从装黄豆的袋子里抖落出半盆黄豆，端到黑子面前，黑子没有吃的意思。“唉，你也老了，是睡着了吧，你也跟我十几年了，能不累吗？我的好黑子，好好睡上这一宿吧，明天还要上路呢！”三伯自言自语地向外走。突然，黑子头一歪，生硬地挡住了三伯，用它的头委屈地蹭着三伯，老人借着月光看到黑子眼窝里积攒了一辈子的泪水潸然流下。三伯用瘦骨嶙峋的手摩挲着黑子湿漉漉的脸颊，顿觉眼睛一热，三伯和黑子的泪水融在一起，淌满了牛棚，一直流出了门外。
　　夜里，三伯躺在炕上，恍惚间嗅到一种味道，一种香香的、带有血腥的味道，好像是从林场每家的门缝里挤出来的煮牛肉味，老人慌忙坐起，奔向牛棚……
　　第二天一早，林场不见了三伯和黑子，他家里的桌子上还摆着那盘没吃完的饺子。

作者: 红粉 时间: 2013-8-8 10:20
倒嚼是不是反刍？
老是个永恒的话题
但能出精品的几率太低
旁观的揣摩只是写作者的自我感受
是不是真有必要对老有个性的喟叹
我看那都是表面的
寄托于一个老的话题表达自己想说的话
而且这话被大多数读者接受
才是成功的
这个小说的表达思路有些狭窄了
托举不了成熟的小说观

作者: 北方樵夫 时间: 2013-8-8 10:35
谢谢红粉朋友的阅读和点评。说实话，本人生活在东北的林区，见识狭窄，当然思路也就狭窄，这是因果关系，文友们可能也读了我在这里发的文章，大多都是山里的所闻所见，要想宽阔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本文在这里不是首发，它最早发表在陈忠实老先生主编的《延河》上，因为这里不强求首发，所以就发在这里了，请大家多批评。

作者: 红粉 时间: 2013-8-8 10:43

北方樵夫发表于 2013-8-8 10:35
谢谢红粉朋友的阅读和点评。说实话，本人生活在东北的林区，见识狭窄，当然思路也就狭窄，这是因果关系 ...

很好
以后对你的文章不予置评
建议由陈忠实先生点评为宜
谢谢

作者: 北方樵夫 时间: 2013-8-8 14:01
问好暮雪，谢谢关注和加分。握手

作者: 北原 时间: 2013-8-8 15:45
俺也给你加分了的，咋不问声好呢？{:soso_e120:}
别理红粉那小美女，交流快乐就好{:soso_e163:}

作者: 迷糊 时间: 2013-8-8 20:17
记起了以前读过的类似文章，写牛的，还有战象等等。以动物来写，确实能更加够打动人。

作者: 北方樵夫 时间: 2013-8-10 16:34

北原发表于 2013-8-8 15:45
俺也给你加分了的，咋不问声好呢？
别理红粉那小美女，交流快乐就好

问好北原，问候有些晚了。你说的对，只要交流就是快乐。再次感谢。

作者: 憨憨 时间: 2013-8-11 08:41
自感不错！那种自然原始的一幕也令人向往！（￣▽￣）b

作者: 憨憨 时间: 2013-8-11 08:42
自感不错！那种自然原始的一幕也令人向往！（￣▽￣）b

作者: 暮雪 时间: 2013-8-12 22:10

红粉发表于 2013-8-8 10:43
很好
以后对你的文章不予置评
建议由陈忠实先生点评为宜

美女，不许这样和先生说话{:soso_e138:}北方老师，甭往心里去哈{:soso_e113:}{:soso_e160:}

作者: 聊发少年狂 时间: 2013-9-4 18:28
非常有生活气息的好文章！

作者: 般若山人 时间: 2013-9-8 08:48
好文章

作者: 般若山人 时间: 2013-9-8 08:48
{:soso_e179:}

作者: 般若山人 时间: 2013-9-8 08:49
我认识一个作家叫杜守林，也写过同题短篇小说，很有味道。

作者: 般若山人 时间: 2013-9-8 08:52
伊春林区我去过，一个风景很美的地方。林区的生活是鲜为人知的，由此迸发的文字总是引人入胜

作者: 般若山人 时间: 2013-9-8 08:52
北方樵夫老师佳作不断，欣赏并学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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