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时候,十分后悔,带他去仙湖。
她觉得,他们的机缘,隔着那么遥远的距离,只不过是,为了她把他带到仙湖面前,然后,他从此做了一个俗家的僧人。
她是先认识他的,那时候,他不过是网络中的一个ID,面无表情的在棋室里来来去去,她和他说起时,她是这样形容他的,她说:瑞雪就是一个小老头,不苟言笑,严谨,认真。
后来,才知道,他认识瑞雪,他们是一个地方的人。他摸着她的头,笑着对她说,瑞雪是一个很认真的孩子。
那时候,她们都当瑞雪是一个孩子,因为他们曾经的熟悉,她待瑞雪十分的好。
瑞雪从遥远的地方,来到她待的城市时,打电话给她,她不知那根神经搭错,她说:好,我们在仙湖见面。
她刚刚下早班,穿着黑色的套装,黑色的高跟皮鞋,头发挽起,扎一朵深蓝色蝴蝶结,然后,她看见瑞雪,十分的瘦,眼神安静,从公交车上下来,拎着报纸,和找工作的简历,对她羞涩的笑。
她们一起,在树荫之下,爬山。中途,她脱掉细高跟皮鞋和丝袜,大口的喝瑞雪早就准备好的矿泉水,然后,十分自然的让瑞雪,帮她拎着皮鞋和丝袜,光着脚丫在溪水之中,继续向上。
在一棵树下休息时,瑞雪送她一个玉镯子,晶莹的白,在阳光下,闪着十分温润的光芒。
她带瑞雪去她常去的寺庙里听晚课,然后,她跟师父问好的时候,对瑞雪说,这是寺院里的师父。
然后,她们在仙湖边的椅子上,安静的坐了许久,看湖面上惊起的白鹭,追逐嬉戏。
她们下山,一起吃饭,坐上公交车,各自回家。
很久以后,瑞雪告诉她,他开始信佛,拜了师父,在炎热的夏季斋戒时,微笑着看蚊子停留在他赤裸的手臂上,吃饱喝足,翩然离开。
她便抱着电话,咭咭的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然后十分得意的打一只蛟子,手掌拍击的声音,从电话里传送过去,只听见瑞雪,十分认真的念阿弥陀佛。
瑞雪喜欢喝茶,喝茶时,常常点青山绿水。
汶川大地震时,瑞雪跟着佛教团体,去了四川的什方,戴着口罩熬煮了一星期的中药,然后推着散发给收留在安置点的人们。
他曾目睹,一具一具变形的尸体被并排安放在广场上,盖着白色的棉布,裸露的肌肤青紫难看。
他从四川回来时,没有说一句关于地震的话,他只说,他回了趟家,看了下父母,然后狡黠的说:在城里遇着他,一个人,一层不变。
他说:在灾难还没有出现的时候,我们应该学会,如何面对真实。
那一刻,她只觉得无法逃避,这坏坏的孩子,后来,被小偷光顾两次,丢掉工作,揣着钱在女友的楼下彷徨,现在,认识一个年龄天真的女孩,陪他一起沉沦在寂静的世界里。偶尔会发信息给她:猪猪,你收留我吧。
他一直叫她猪猪,在任何时候。
呵呵,我与瑞雪见面,大约是在零三年零四年的时候,现在是十分要好的朋友。
有一天,他在QQ上,散漫的神情,对她说:“如果世间太冷了,何苦自己温暖自己,不如让自己也永远变冷了,就再也不冷了”
她笑,天真落拓:“丰盛的情感,都是活在自我的幻景之中,但行走,来去,我们无法停止,只好继续,恩和,你的思维与上次见面,已有所不同,这些细微的变化,正是长期的想像而生出来的。”
他说:“可守个人又什么样,她可能永远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我也永远不理解她的 ”
“但是,彼此可以温暖彼此,你可以拥抱她,她也可以拥抱你,你们彼此在房间里走动,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这不好吗?你并非一人,她也并非一人 ”她笑,心生想像,觉得温暖了自己。
他与她是近十年的网友了,初在聊天室时,他是才气纵横的美男子,有英俊而温柔的外表,卓尔不群,沉默寡言,静静的坐着,看她天南地北的瞎侃。
她想起上次见面,她奔赴他的城市,逼仄而炎热,来往的人群眼光漫不经心的扫过她一口南方普通话,是非常突显的外乡人,不温润圆滑,他们拥有自已自成一体的迤俪。
他在出差,郑州,石家庄,上海,杭州,心里第一次生起思乡的强烈愿望,在深夜从机场一路赶回。零晨的时候,他轻轻的敲着她宾馆房间的门,迎面的热气中,张显他温柔而羞涩的笑意,手里牵着温小而美丽的孩子,躲在他的身后,羞涩的笑,她蹲下身,看着她的眼睛,轻轻的叫她,她更加的缩到他的身后,手指紧紧的牵着他,依赖万分。
她们一起去山顶上吃饭,他帮她点她喜欢的川菜,自已点一碗南方的面条,她惊奇,第一次发现面条可以成为正式的菜肴上桌,他慢慢的吞咽,不停地对她歉意的微笑,轻轻的说:“我饿坏了,从中午起一直没吃东西。”然后他剥她喜欢吃的板栗,手指轻轻的放在她面前的盘子上,她拈起,便放到嘴里,于是,他直接把剥好的板栗放在她的手上,她们漫不经心的聊天,没有初次见面的拘禁。
最后,孩子累了,攀爬在他的肩上,沉沉地睡去,他笑,认真而细致的说:“这孩子粘我,怕生。”
他送她回到宾馆房间,她笑着,调皮的对他说:“恩和,失望了吧,你想像中的我与现实中的我相差太远。”
他笑,羞涩而坦然的真诚:“你现在又黑又瘦,像个难民。”
她伸出手去,细瘦的胳膊,因长期裸露在阳光下,泛着黑而幽幽的光芒,脸上的笑容天真而灿烂,她把她的手臂与他的手臂并排,他的胳膊一样瘦而细长,只是略显白皙,她说:“看你,居然比我还白!”
他解释:“长期待在办公室里的缘故。”然后不好意思的笑笑。
她对他用力的挥挥手,说再见!他的眼神里闪过不舍,他说:“老鼠,我一直不明白你的生活状态,为什么可以如此的轻松,行走的决然?”他还是习惯叫他第一次上网时,她顶着的网名,老鼠。
她把他推进电梯,笑着给他按上电梯门,看着数字下降,转过身去。
她们是多年的好友,彼此常不联系,但内心所有丰盛的情感,能关联直击。
她离开那个城市时,他还在睡梦中,她站在清晨的站台上,吸着一杯原汁原味的豆浆,掏出手机,对他说:“我走了。”
他依然是拼命的工作,年少的债务,年长的债务,生命中背负了许多,即使他站在宽宽的舞台上,笑容里也没有温度,他喜欢对她讲话,那时,他心里能获得少许的轻松。
她抚摸着自己裸露在寒冷空气中冰冷的脚趾,温暖的笑了,这样,也足矣。
认识他大概是九九年的时候,见面是零七年。呵呵,刚回四川。
欢迎光临 北斗六星网 (http://bdlxbbs.top/) | Powered by Discuz! X3.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