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六星网
标题: 举着内心的经幡,走进大地的深处(二) [打印本页]
作者: 汐子 时间: 2013-3-11 13:34
标题: 举着内心的经幡,走进大地的深处(二)
本帖最后由 汐子 于 2013-3-11 13:35 编辑
[attach]170510[/attach]
小说的外在形式与灵性的蕴化
长篇小说的创作,是以时间和空间为径纬去构架故事的叙事艺术。就像一棵大树,以它的主干和枝枝叶叶构成一种结构上的审美视觉。随着小说观念的变革和小说写作实践,当代小说显示的更多是叙事艺术上的多姿多彩,缺乏广泛深刻地反映社会生活的厚重感和生命力。而作家胡传永在民间文化的汪洋大海里,挖掘出隐藏着一些与人类生存息息相关的因素,形成奇幻的史诗片断式的童谣故事,形成了鲜明独特的个性化的诗性语义系统。《童谣》这部纪实小说的成功与不凡之处,是传统的本土写作、地域色彩与现代叙事艺术嫁接、糅合所显现的一道艺术的彩虹。这对散文作家胡传永来讲,应该是无意中的意外惊喜与收获。
看得出来,《童谣》这部小说的创作初衷,是想从作者亲历的、被历史遮蔽的那段悲苦的生活经历、残酷的社会现实和历史的真实图景里,去挖掘自己对世界真实的主观感觉和认识。尽管作者并没有把自己隐藏起来,躲到叙事的背后,而是直捷地站在她的叙事“场”地去,以纪实的口吻去讲述故事,刻意地去强调叙述内容的客观性、真实性和作者的在场感,让读者从真实的世界里得出自己的判断与思索。读者在阅读中无可否认,小说中作者的亲身经历、生活的原形,和那历历斑斑的生活的真实细节,同时也显现了作家对生活和人生岁月的忠诚本色,更让读者深切地感受到作家胡传永对世界那种宗教般的虔诚、悲悯和博大的爱心;但读完《童谣》这部小说,你并没有一种上当的感觉。你不得不亲佩、敬畏作家在这部小说中看似“纪实”、却不乏事实、情节与细节的虚构,和对生活原生态的加工与构造。作者在叙事手段中丢弃了小说创作对情节、人物的铺排、雕琢与文字的自觉,在看似浑朴、自然、生动、鲜活的生活流动中,从生活原生态的土壤上提炼出一种属于生活、事物和艺术表现上那种“质”的精粹。这才是作家的敏锐、睿智、深刻与大气,也是《童谣》这部作品出手不凡的艺术品格。
然而,语言,究竟在多大程度上帮助我们了解了世界?小说中写“我”听窗外风声那一段描写见功力。把一个5岁小女孩所感受的世界描述的细微入境,也是一个小女孩对那个时代的直觉感知。这段描述,以洗滤了的很轻的笔触和一种融化了的姿势,把在一阵阵狂风乱舞的节奏和一种细微的声音中呼吸的幼小脆弱的心音弹奏出来,让人感觉到那风声、那心音的跳动就在你的身旁,就在你的耳边。作品本身所传达的生活的真切讯息,给人一种强大的情感震撼力和令人动容的审美效应。且不说这段文字行走,有浮雕、丝绸般的文字质地,也不用惴恻作者经世的年龄和一个5岁小女孩对事物的直觉与感知,但我相信,作家如果没有对生活和那个时代彻骨痛心的体验,就不会有这扎心透骨的文字流淌。
小说《童谣》丢弃了传统小说写法上的主体情节和主要人物,作者艰难地走回她童年的记忆里,随意地把她童年的玩伴和所有在“场”的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们召唤来,为那段历史作证,去还原一个时代的历史真实本貌。其创作意图,是让人们从这段过往的历史真实中,去反思历史,观注人类社会现实。由于它的纪实性和创作空间的广阔性,所以这部小说里没有贯穿始终的主体情节和典型人物的设置。作者笔底反映的是一个特殊历史时期,“史仓”这片土地上一群人的生存现实和历史的真实。光阴和日子以及人的命运遭际就像一条河流,时尔潺潺,时而急湍。既吻合了缓慢滞重的乡村生活的特征,也达到了内容和形式的谐和与诗性蕴化。
《童谣》这部小说在艺术表现形式上的可贵之处,是在乡土文学传统表现形式上的突破。作者以构成小说元素的众多故事,穿插、连缀一曲曲欢快、忧伤、哀怨和具有鲜明、强烈的象征、反讽意味的童谣,以多视角、多声部的复调叙事的笔法,形成一种叙述节凑跳脱、音乐感、画面感和可读性很强的全新的叙述范式。
童谣,可以说是民俗学范畴的口头文学。但《童谣》这部作品的不俗、不凡之处,是作者在那一曲曲童谣里糅进了许多象征、隐喻和强烈反讽意味的内容,小说文本中穿插连缀的童谣语言、语义,不但对故事起到烘托、反衬作用,有些暗含讽刺批判的象征故事和童谣语句,直捅到生活和社会现实的痛处,反映了一个时代的政治、经济关系和社会意识;同时给小说的表现形式注入了摄影、绘画和音乐效果,成为史诗性的片断。
《童谣》这部小说,用朴素、自然、温润、磁性的生活本身的原生质语言,连缀一曲曲歌谣去结构故事,使小说文本诗意充盈,而童谣那欢快的音韵节奏又将叙述带离感伤的边缘。创造出具有音韵美、画面美、建筑美的独特而又适合大众审美气息的作品。正是那一段段温馨、哀伤的故事连缀的一曲曲欢快、温润、凄美的童谣,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情感反差与审美视觉冲击力和阅读快感。也呈现出文字意绪的流动美。作者笔下文字的温度、语句的美善、贞洁的情感、忧郁的情调,给这部作品添增了丝绸般的文字质感。那一曲曲填满视觉和听觉感知的童谣,呈现一种流水放花般的神韵,超越了对生活和生命状态主观色彩上的言说。
小说中的“我”,为蹭一口饭吃,躲在二姐学校宿舍的床肚子下面,窗外树梢上的鸟儿在叽叽喳喳叫着。连缀的却是一曲欢快、明丽的歌谣:“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喝,下不来/小大姐,抱猫来/吓坏了,鼠乖乖/咕咕碌碌滚下来”。这段歌谣,不但打发了为等口饭吃对饥饿难忍和漫长时间煎熬中的等待,也宣染和强化了生存现实的严酷氛围。而“鼠乖乖”一般的童年,却像上灯台,偷油喝,下不来的“小老鼠”,人性的生命与生存境况,竞如一只“小老鼠”。竞不如窗外树梢上一只叽叽喳喳叫着的欢快的麻雀。而这首歌谣,只能是“话外音”,因为躲藏在二姐寝室床肚子底下等饭吃的“小五子”决不敢发出声音来,只能在心底里唱着这首欢快、凄伤的童谣去打发漫长的时光和难忍的饥饿。当这声音和画面进入人们的视觉、听觉时,足以给人们一种欲哭无泪的情感震撼!
大姐胡传芝刚出生未满月的孩子远景饿死后被送上路那节,穿插一段童谣:“打烂碗,开紫花/孩儿打小没了家/亲娘老子你不该/不该生下我/送我上了望台。。。。。。”
读这段童谣,既让人潸然泪下,百肠纠结,也让人引发深思:为什么一方水土养活不了一方人呢?如果说,
这首童谣是在死亡的阵痛里,对人的生存困境和社会命运的呐喊。那么小谷子那首《伤心歌》,该是对违背社会发展逻辑的血淋淋社会现实的讨伐与控诉!
小谷子的伤心歌更让人内心搅动,哽咽酸恻:“可怜了,伤心了/种棵萝卜糠心了/裁棵荞麦没根了/打只麻雀成精了”
小说中的一曲曲童谣,不但逼真地映照了生活现实和历史的真实,而且也给生活和社会现实涂抹上一层强烈、尖锐的反讽色彩:“秃子秃,盖瓦屋/麻子麻,上麻架/瓦屋高,闪了秃子腰/麻架矮,跌了麻子大袋袋……”还有“卖糖稀,卖糖稀/货郎担子担稀泥/吃一口,妈的X/哪块来的溏鸡屎”和那首“开开天,看看门/满天月亮一颗星/对着镜子头梳手/鼻子朝上当漏斗/锅台睡在老猫上/冬天做了黄豆酱/从来不讲倒嚷活/吹着金鼓打喇叭”这些童谣,是对“浮夸风”、“共产风”和神化、崇拜与专制等历史背景下,那些违背事物发展逻辑、悖离世道人心的社会现象与历史真实的辛辣讽刺。
《童谣》这部小说显露的另一艺术表现特征,是文字意绪的流动之美和细节的真切之美的浑然天成。
“突然间,整个会场在我的意识亦或是感觉里,一下子闷了下来,没有了一点声息,我像掉进了一个没有出口的真空之中。所有的响动都被冻住了,定格了,周遭静得出奇。我从内心里生出一份害怕来,从那黑鸦鸦的数不清的人头上面,看到了一大片黑色的阴影,一种说不清是什么东西但非常令我恐惧的阴影,它像一个巨大的翅膀,黑色的无形的翅膀,将天地打包,我被包在了最中间。就像幼儿时在史家绣楼躲避毛人水鬼时一样,我被憋屈得几乎不能正常呼吸”。
作者笔下,把一个场合、一种社会氛围和一个时代的阴影,凝缩在一个会场上,反映在一个孩子的直感意识中,描绘的那么精准、生动、具象、真切,仿如松树上的一片针叶掉下来就能扎进人的心里。而会场外边孩子们追逐嬉戏的叫声、笑声,和大人们还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大事时的嗡嗡聊天声,又反衬了会场内开会前风雨欲来时那令人窒息的静。而这种像铅块一样压在人们心头上的静所形成的浓重的抑郁氛围,与其说是一个五岁儿童的感知所感受到的,还不如说是这种氛围扩散、传染到她幼小心灵的响壁中去的。
“母亲和大姐的脚步声,开始是从我心里头响起的,它是随着风儿的响声在我的心里有了感觉的,很轻,很弱,而后才通过耳朵听出来——它们在草田埂上一下又一下,闷闷的,没有节奏,嚓啦、嚓啦啦、嚓啦……拖不动的腿啊,劳累了一天的脚啊……”
(待续)
欢迎光临 北斗六星网 (http://bdlxbbs.top/) |
Powered by Discuz! X3.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