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缘起何时、何事,我们熟络了起来,情谊日益升温,大有男女一见钟情之势,彼此间相见恨晚。
我们总爱一处打打闹闹,不管是上课的路上、食堂,还是宿舍,就像两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一样。
我曾经这样回答过肖楠:“我对你的那份异样感情,大概就是平时打闹惹出来的吧。”
那天,当他将我紧紧箍在怀里的时候,心里不禁生出一缕莫名的情愫来,那怀抱仿如一季春天,令我迷恋,不舍离开。室友推开房门的刹那,满脑子的妄念瞬间消散,赶紧掰开他的手,整整衣服,声音有点发颤地说:“不闹了!”
“怎么了?”他没有觉察我的不对劲,笑呵呵地说,“服输啦?”
此后,他便实实地烙在我脑海深处,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这股莫名的情感搅得我坐卧不宁,寝食难安,并一丝一缕地入心。
昏黄的台灯边缘,一缕青烟从指间腾起,漫过肩头,侵入无边的黑夜。
疏远。我痛定思痛,在心里暗暗决定,也许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我长长地、幽幽地叹息一声。
从此,我便找尽借口,避开他的一切要求,不再同他一起去食堂,不再同他一起去上网,上课的时候,也不再同他坐在一处了。
然而,让我始料不及的是,越发疏远,却越发思念,感情亦越发深刻。
我清晰地记得,那天是5月17号,星期三,下午。我上了一节课后,便踩着自己的影子抄小路往回走。不一会儿,肖楠小跑着追上我,挡在我面前,定定地望着我,严肃地问:“你最近怎么了?”
“没事啊。”我勉强一笑,看着他气喘吁吁的样子,心里竟跑出一些喜悦来。
“我得罪你了吗?”他眼光凌厉地审视着我。
“怎么会?!”我不敢看他的眸子,怕他洞穿自己的心事。虽然我希望他能不问自知,并来拯救我。但我知道,那不可能。
“晚上请你吃饭吧。”他语气轻柔了下来。
“好。”我抬眼面对他,点头一笑,说。
那晚,我们去了常去的饭店,找了个靠窗的位置,面对面坐下。月光透过雕花的玻璃铺了一桌子的。
“啤酒?”他问。
“行。”
时间从我们的酒杯上溜走。不知不觉间,我们已喝了很多酒,醉醺醺的两个男人互相搀扶着,脚底画着不规则的“之”字,跌跌撞撞地回了寝室。
“晚安。”他把我放在椅子上,走到门口,转身,贴着门框对我说。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是肖楠的二十岁生日。
是的,肖楠是招女孩子喜欢的那类男生,阳光帅气,热情幽默,更是系里出了名的“诗歌王子”。初夏,肖楠在系里的传统活动“夏之声”上朗诵了自己的诗歌——《爱情的颤音》,那美轮美奂的意境,加上他极富感情的声音和眸子里绽放出来的光彩,不知倾倒了多少女孩子的芳心。
周末,除了上网,下棋是我和肖楠的第二重要活动内容。一天,我们正下得兴浓,“你就是我的唯一……”书桌上,他的手机突地大嚷起来,打破了这午后的静谧。“喂?你好,请问……哦,我是,你是……哦,你好……”
电话那端是仰慕他的女生,我知道。我佯装安然地坐在位子上,耳朵却一直处于高度的工作状态,猜测着女生的表白内容。不知不觉,心底竟冒出一股股酸酸的东西。少顷,我起身离开位子,偷偷地看了一眼肖楠,然后静静地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宿舍。
我站在阳台上,看着远处绵延起伏的小山,眼眸里禁不住蓄了一眶的泪水。“林俊……”肖楠站在门口喊我。我没应。
他走到我身后,关切地问:“怎么了?”
我转回头看着他,声音哽咽着说:“陪我去爬山吧,好吗?”
看着我眼里闪动的泪花,肖楠不由地心底一颤,点点头,说:“好。”
转眼间,大三已站在我们面前。上学期,晚。一女同学过生日,请我们去唱歌。我不擅长此项活动,乖乖地坐在边角,做一个安静的听者。少时,那女同学邀请肖楠和她合唱一首《心雨》,我知道,那女生一直都喜欢着肖楠。
在他们的歌声里,我黯然地、悄悄地离开了包厢,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圈红红的。然后,点燃一根烟,大口大口地吸着,像个烟鬼。不一会儿,镜子里多了张面孔,是肖楠。
“怎么了?”他声音哑哑地问。
我狠狠地摁灭手里的烟蒂,望向他,“我,无可救药了。”说完摔门而去。
大学的最后一个暑假,我留在了学校,找了两份家教,其他时间我都把自己锁在小说里,有时候,翻到他的寝室,坐在他的位子上,目光定在他的照片上,一个人发呆。有时候,循着我们一起走过的途径,走一遍,再走一遍。偶尔,也会给他打电话,可是自己总是说不出话,在电话这边一边流泪一边听他说话。
终于,暑假过去了,我,犹如一个罪犯终于刑满释放。当肖楠风尘仆仆地立在我面前时,我是多么想紧紧地抱住他,告诉他,自己是多么的想念他。但此情节只能在梦里上演。
大学四年恍如一梦,东方已白,终将醒来。面对即将来临的离别,大家采取各种方式疯狂,通宵上网,通宵唱歌,吃饭,打牌,像是最后的困兽之斗,这顽抗的目的只是不想分开,只是想留住这美好的青葱岁月。也许之后的数年,大家都无缘再见。
毕业聚餐如期而至。刚开始大家还都正常地吃饭、喝酒,渐渐地,又疯狂起来。四年来没有做过的事,没有说过的话,没有表达过的情感,统统在此刻爆发。而我只是静静地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像一个旁观者、局外人,看着同学们毫无顾忌的宣泄,看着他与每一个同学拥抱。不知不觉中,眼泪悄无声息的滑落下来,一层层的泪翳朦胧了我的整个世界。当我揩去泪雾时,见他活脱脱地立在自己面前,不禁一愣,连忙站直身子,撑出个微笑。
“抱一下好吗?”肖楠声音哑哑地问。
简简单单五个字,却让我心头一紧,道不出个中滋味。正当我发愣之际,他已轻轻将揽进怀里。我木木地不敢动。原本平静如斯的心湖,一下子波涛汹涌起来。
他在我耳边呢喃:“以后一定要好好生活,好好的。”他的嘴唇轻轻地抚过我耳畔,“我——爱你!”一滴滚烫的泪珠随即跌落在我的脖子上。
瞬间,我刚刚止住的眼泪此刻犹如决堤的洪水,破空而下。
肖楠离校的那天,我没有去送他,只是站在阳台上,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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