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驳的城墙,丛林深处的古堡,灰白色的高大建筑,广场上,鸽子扑扇着飞起,掠起一地的喧嚣,美丽的喷泉下,我在独自彷徨。
美丽的喷泉广场上,有鸢尾花盛开的模样,第一次觉得,这种艳丽的花朵很适合生长在这座城市,月白色的建筑下,鸢尾花兀自开的绚烂。
我是寂寞的流浪者,带着唯一属于我的小提琴流浪,穿越整个欧洲,试图在这片曾经辉煌过的土地上找寻它记忆的足迹,我是天生的流浪者,不曾在一个城市有过过多的停留,前进是我唯一的目标。除了这里,在这座古老的城市里,我停留了许久,久到令我认为自己会就此留下来,就此停止自己的漂泊,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连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停下来吗?
我住在这座城市的贫民区里,面对形形色色为了生活而劳碌的人们,他们的生活快乐却满足,没有牢骚埋怨,他们拥有我不曾拥有的坚定信仰,他们坚信自己的未来会变好,上帝终有一天会把幸福带给他们。
我在这样的环境里安静度日,夜晚到来的时候,可以听见隔壁的高墙里有音乐声传出,原来隔壁是座歌剧院,原来,贫穷与富有只有一墙之隔。
这座城市的黑夜来的很是迅猛,天边的光亮消失之时,城市就会瞬间陷入沉寂,没有繁华都市的灯红酒绿,这座城市存在了良久,久到不再需要灯光来照亮属于她的色彩,象牙白色的建筑在月光下发出淡淡的光芒,朦胧的就像我梦中见到的白色城堡,我缓步穿行在它们之间,伸手触摸古老的城墙,这些白色的石块冰冷没有温度,我感受着它们在岁月历史中经历的沧桑,拿出自己的琴在这片寂静之中,伸手在属于自己空中键盘上演奏出安静的序曲,只是序曲,生活才只是序曲,不是吗?我闭上眼,感受着音符在苍白的石壁上碰撞出声,明天,我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
结果这天晚上,我病倒了,摸着自己滚烫的额头,我自嘲地笑,看样子,我还得在这里留两天。很快我陷入了昏迷,黑暗袭来,吞灭一切的光亮,梦魇吞噬着我仅存的意识,我开始做梦,混沌的梦境。
梦见那个试图将我困住的家,梦见自己走过的旅途,梦见白色的高大建筑,紫色的鸢尾花,黑色的玫瑰,血色的蔷薇,光怪陆离的梦境,半睡半醒的状态令我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却拥有迷离的快感,之后我陷入了彻底的昏睡。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因为那种感觉太过诡异了,诡异得就像是上帝一次性满足了我原本贫瘠的睡眠,当是补偿。
睁开眼的一瞬间我想不起自己是在哪里,是还在旅途中,还是已经回到了那片我长大的土地,直到对上一双深蓝色的眼眸,我才记起,我还在欧洲,还在罗马,还在那座古老的城市,我的流浪还没有结束。
“原来,你是姐姐!”我听见孩子脆生生得声音,我模糊的意识终于清明,“姐姐?”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就像枯萎的玫瑰,感觉不到任何生的气息。
眼前出现一杯水,我接过来喝下,才抬眼正视递给我水的人,还只是个孩子,睁着蓝色的大眼睛看着我,等我环顾四周,才发现,这不是我的房间,不是那个空荡荡的房间,这个房间堆满了杂物,孩子的玩具,炊具,还有各式的铁器,混乱却有着家的气息,我看着眼前的孩子,终于想起,她是房东的女儿,她父亲将房子租给了我,我还记得那个男人,那个有些邋遢的男子,经营着一个铁匠铺,过着贫瘠却快乐的生活。有时候我会坐在他铁匠铺的门口,看他打铁,一下一下,将铁打出要的形状,然后再浸入冷水之中,确定它的形态,铁需要捶打来确定它的形状,人也一样。
再看向自己,才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才懂了面前的孩子那句,原来你是姐姐,平日里宽大的风衣,利落的短发,她把我当男人了吧,我笑了,带着自嘲的意味,面前的孩子呆呆地看着我,
“姐姐笑起来真好看。”她说,
我止住笑,对上她清亮的蓝色眸子,“你叫什么?”
“爱丽丝。”
“那么…爱丽丝,我怎么会在这里?”我终于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姐姐在房间里晕过去了,爸爸就把你带到这里了。”
“晕过去了?”看样子自己这次的病得不轻,
“医生说你是肺炎,要是发现得晚了很可能会死的。”说完她还是笑着看着我,
“爱丽丝,你知道死是什么意思吗?”
她看着我笑得一脸无害,“爸爸告诉我,死亡就是旅行,去很远的地方旅行,妈妈就是去旅行了,但我很想她,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我沉默,说不出任何话语,眼前的孩子单纯得就像一张白纸,我不会试图在上面涂抹色彩,任何一种旅行,总归可以等到旅行的人归来,唯有死亡,是越等越远的旅途。这句话,我终归没有说出口。
爱丽丝的父亲救了我,才知道,我真的差点死去,那个温和的男子一直照顾着我,他是天性善良的男子,照顾别人几乎是出于本能。但是我却发现,从我醒来那天起,他的铁匠铺就再也没有发出过打铁的声音,曾经多少个黑夜,我在铁器相互击打的声响中入眠,可是现在这种声音却消失了。
“你为什么救我?”我看着在屋子的角落摆弄铁器的男人突然问道。
他转身,用他那双美丽的蓝色眼睛,看着我,回答:“没有为什么,只是想让你活下去罢了,你有时候会坐在铁匠铺门前看我打铁,那么安静,陷入在自己的沉思里,我就在想,你在想什么,或许我永远都不可能明白你的世界,但是我却觉得那样的你很美丽,美丽得就像是天使。”
“天使?”我看着他,他的眼睛里真诚没有任何谎言的痕迹,我突然发现自己害怕与那双蓝色眼眸对视,我别过眼,淡淡地开口,
“想听我演奏小提琴吗?”
“好啊。”他雀跃不已。
我开始演奏萨拉萨蒂的《流浪者之歌》,这首有些悲凉的小提琴曲,现在却很符合我的心境,我闭上眼,看见眼前有美丽的鸢尾花在开放,在白色的月光下,生命显得这般纯洁无暇,小提琴的声音在回荡,白色的建筑群是她最优雅的听众,也是它最后的听众。我是寂寞的流浪者,我除了小提琴一无所有,但我必须继续前行,因为我要找寻我要的所有。
第二天,铁匠铺里又发出出了铁锤打在铁器上的声响,一声一声,一如从前的每一个早晨,而我,踏上了前往另一座城市的火车,一切都一如我来到这座城市时的早晨,唯一不同的是,我手上的小提琴不见了,我安静地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最后一次回望那座古老而又安静的城市,沉睡的人们很快会忘记,曾经在地铁站拉琴的流浪者,我只是这座城市生命里微不足道的过客,而对于我来说,它却是那样重要的一段记忆,就算没有小提琴,我的流浪还是会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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