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山大王
文|忆梅
她叫杨柳,可长得一点也不杨柳:一双圆彪彪的大眼瞪着的时候多,偶尔眯细着,带点鄙夷的神情,更瘆得慌;壮硕的身躯很像一株热带植物——瓶子树,而永远没有树的安静肃穆。她是我教的班级的班主任。
预备铃响,我站在教室门外。打上课铃,我进教室,杨老师在讲台上站着呢,又拿眼睛电人玩呢。我走上讲台,示意我要上课了,她不走。那就上吧,“起立!”学生站起来,有个别的还猫腰翻书包呢,我想略等一等再还礼。杨老师一步窜上讲台,食指戳到第一桌的女孩的脑门子上,“干嘛呢,你!长耳朵干嘛?”我很被动,仿佛我不会调教学生。硬着头皮还礼吧,学生坐下。“同学们,我们今天学习……”那眼角扫一下老杨,还那儿站着呢,我很别扭,感觉两个人各踞讲台一角的分裂局面很不爽,往一块凑凑,像说相声的,也不合适。
提问一个学生,没答下来,忘了让他坐了,杨老师不答应,一个箭步冲到学生面前,我给她来个不理论吧,接着讲。可她压抑不住怒火,训学生的声音渐次高上去,减减压过我的讲课声。我停下来,深深同情林教头,我对他坐在王伦这厮脚下的交椅上的闷气感同身受。天哪,林冲还可以火并王伦,我得熬到什么时候啊?
真不是我小心眼儿,瞎猜疑,她是真把这个山头儿看做她的了。学生都是她手下的喽啰,谁要是有一点不是,马上发配西伯利亚,“边呆着去!”
喽啰还是嫡系呢,像我们这林冲之流就更郁闷了。一天,几个人换课,也没说准谁上,就该走的走了。上课了,杨寨主打电话:“你干嘛呢?”“没干嘛,看作业。”“谁的课呀?没人上!”“不是我的。要么我去上?”“快点啊!”我一溜小跑,赶到教室,上课。杨寨主面沉似水,“咣当”把门一摔,扬长而去,小喽啰们从庙里泥塑的小鬼儿状态变回猴的状态,我却脸上冒火,半天没透过气来,“这是摔谁呢?”
第一次月考,语文成绩第一名,寨主乐了,要请我下馆子。“我没那个瘾。我还得回家陪孩子呢。”“那,——下次。”下次?下次喽啰们不给作脸,考了第四名。寨主先给我通报:“你考得不行啊,第四。”“第四就第四呗。十好几个班呢,怎说也有第一倒第一。我不能因为成绩就留那么多作业,把学生给累死。”我拿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让寨主明白恨铁也白恨,不成钢的就不成钢。反正我也不惦记她那一顿馆子。
出成绩单后的,我上第一节课。杨寨主没在,喽啰们一点都不像小鬼了,像一地霜打的茄子。我问:“挨了几轮轰炸了?”学生有气无力的举起三个手指。有旁白:“老班一轮,原子弹。老鹰(英语老师!)一轮,飞机轰炸。老鼠(数学老师?)一轮,机枪扫射。”
看来,我是落了单了的。想起很久以前看过一个电影,有一句台词,好像是:“这已经不是我们熟悉的江湖了!”
我一次又一次的想,想也想不明白:这方讲台上的书卷气文人气和爱心咋就这么越来越荒芜了呢?
班俊梅:河北衡水第三中学 邮编:053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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