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姓孙,名长胜,我们是初中开始同学,他最大的特点是篮球打得好,让我们万分奇怪的是说个头,我们都差不多,可每次抢篮板,他总是轻轻松松的就从我们的头顶将球夺走。后来才发现,他的手臂整整比我们长上一个手掌,人直立,几乎能摸到膝盖。由此,“数学脑壳”(班上的数学科代表,他的轶事且听下回分解)赠他一美号:“长臂猿”。他得意的对我们说,知道吗?刘皇叔双耳垂肩,双手过膝,大富大贵哟。见我们有点不以为然,愤愤道:哼,信不信由你……
“数学脑壳”说:那是,那是,有福之人毛脚杆,无福之人脚杆毛……
就像俗话所说,他四肢发达,头脑却不怎么地,虽然篮下一跳,手掌都能高过篮圈,却没能跳过高中的录取线,初中毕业时,一米八的他“解名尽处是孙山,余人更在孙山外”。好在他的球技已远近闻名,一国营大厂将他招为厂球队的中锋。那几年,他尽领风骚,成了我们班上第一个入“城”的男生,夫人是球场边上巴巴掌拍得最响的那位女士。每每见面,几个想耍朋友想得喉咙管都伸出爪爪的同学围着他想打听他的高招,他嘿嘿一笑,不无得意地说:男子汉,大丈夫,只愁金榜不提名,何愁一房妻室!
十多年过去,跳不动了,厂里念他为无数面锦旗立下过汗马功劳,提升他为工会干部兼任球队教练,选拨赛,系统赛,友谊赛……东征西伐,虽说多是火车硬坐,倒也是祖国大地任我走。
又是十几年过去,好景不再。企业改制,夫妻双双提前退休,好在儿子已能自力,到也温饱不愁。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他健壮如牛,那位在球场边拍巴巴掌的女士却在不该长包的地方长了个包,吃药,打针,吊水再加化疗,在他没日没夜的照料下总算病情归于控制,四个口袋却如水洗一般。无奈之下,他在一停车场谋得一份保安的职务,一米八的个头在那儿一站,门神似的,到也是人尽其材,谁要想逃个票什么的根本没门。
一天,突然他的两棵大牙火辣辣痛的不行,喝酒上火了,他找了几片消炎片呑下,不管用,女士见他沏夜难眠,心疼的让他去医院看看。国营的医院也好,私人的诊所也罢,价格高的都让他难以接受。怎么样去的又怎么样回到家里。晚上看电视剧“历史的天空”,看到姜大牙为了爱,硬生生的将大牙用枪管套上拨了下来,仗照样打,饭照样吃。又想到当年打球,有队友不是摔掉了门牙,不也什么事都没有。别人能行,我也能行!第二天,乘女士外出买菜,他找来一把钢丝钳一把尖嘴钳对着镜子,拨了一颗,又拨了一颗。抓了一把止痛片装进嘴里。女士归来见他满嘴是血,吓的不轻,他连连安慰,没事,没事,这点都受不了还算男人!痛起来大不了吃几颗止痛片。
没过多久,他发现腰有点不对劲,女士听说,让他去医院查查,他听了一笑:几十年了,你什么时候见我进过医院,连医院的门朝那边我都不知道。国防身体,你尽管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大不了是坐久了,腰肌劳损。过几天就没事了。
几天过去,不但有事,事还大了,尿中带血。再牛,也不敢拿性命闹着玩,豪言壮语没了,忐忑着去了医院,一查:因药物导致的肾坏死,住院,透析!
等我们得到消息前去看望,他已出院回到家中,人瘦了,像根叉棍,满头白发,每周得到医透析两次。那里还有当年的风采?与桌上放着的当年打球的照片判若两人。
面对此景,我们除了将大家凑起的钱悄悄放在床边再说点热烈的废话外还能做点什么?
别时,他一再叮咛:同学聚会一定别忘了我,透析了,我的精神同好人一样……
出得门来,心,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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