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笆听雨
老贾退休后,生活得闲情逸致,晨练、伺弄花草植被、钓鱼、下棋、读报、练毛笔字,好不自在。可是,他这种乐哉逍遥的生活却在五年前戛然而止。
老贾夫妇只有一女儿,结婚后一直住在家里。五年前,女儿女婿为他们添了个小外孙,老贾夫妇高兴得不得了,义不容辞地带起了小外孙。女儿休了三个月的产假,赶紧上班去了。老贾对女儿说,你放心,好好工作,孩子有我们呢!女婿也忙得不得了,动辄出差,丈母娘对女婿说,孩子你不要挂心,一定要安安心心工作。
俗话说,一个孩子三亩田。老贾哪还有时间钓鱼、练字?老贾学会了洗尿布、配牛奶、消毒奶瓶奶嘴,还学会了做婴幼儿的营养餐。他和老伴分工有序,不仅把小外孙带得人见人爱,还把女儿女婿照顾得周周道道。
晚上,女儿主动把孩子抱回自己房间照顾。刚睡下几分钟,听得小外孙的哭声,老贾鞋都没穿,赶紧把小外孙抱回来,他最听不得小外孙哭,他心疼,他也心疼女儿女婿,小外孙夜里要醒两次吃奶,觉睡不好影响工作可不行。他对女儿说,以后毛毛还是跟我们睡吧。女婿说,那怎么行呢?你们白天夜里没个歇息,身体吃不消的。老贾说,两大人一个毛孩都带不消停,那也太拙了吧。你们甭管甭管,睡,睡吧,明天一早有精神上班。
有天下午,老贾老婆突然发高烧,老贾左右为难,要是陪老婆去医院,小孙子就没人带了,但是不陪吧,又不放心老婆一人去医院,老贾这时想到了侄子。侄子18岁高中毕业后,老贾把他从农村老家接了过来,侄子倒也争气,边学边干,开了个小汽修行,生意不错,还请了一名工人帮忙。
老贾让侄子过去带一会小外孙。侄子说,我哪有时间?要不叫阿姐或姐夫请一会假?老贾不高兴了,说,讲个屁话!他们工作都忙,请假?不能请!领导对他们印象会不好。侄子只好硬着头皮,去带老贾的小外孙。
一晃,小外孙上幼儿园了。老贾接送小外孙外,中途有了一些自由支配的时间,他便报了个老年大学,学书法、学绘画,不亦乐乎。有一天,老年大学一位老头约大家到海南三日游。老贾前几年就想去海南,可忙着带外孙,一直没能前行。老头的提议又勾起了他的念想,他就报名参加了。
临走头天晚上,老贾又打电话给侄子,把接送小外孙上下幼儿园的关荣任务交给了侄子。侄子问,阿姐和姐夫呢?老贾说,他们没有时间接送,你大妈在家里要忙七忙八的,你时间可以机动。别推辞了,不耽误你多少时间的。侄子对于大伯从来都是敢怒不敢言,极不情愿地答应了。
过了一段时间,老贾女儿买了一处房,老贾又忙不迭地为女儿的房子张罗起装修来。从买材料到请装修队、监工装修质量,老贾事无巨细地一手操办。装修结束后,老贾又打电话给侄子,让侄子来帮忙打扫卫生。侄子说,我现在没时间呢,等有时间再说吧。老贾的脸挂不住了,他没好气地对侄子下命令:你现在就来,我等你!能有多少事给耽误了?你这孩子,真是那什么!侄子见大伯动怒,只好悻悻答应了。
侄子上楼,老贾正满头满脸灰尘地拎着几大袋建筑垃圾下楼,侄子赶紧接过垃圾。老贾直了直腰,对侄子说,你还别说,现在的体力明显不如前几年了,还没干点活,就累得气喘吁吁,哎!人老就是不中用啰!
侄子摇摇头,对老贾说,大伯,你这是一人干三人的活,咋不累呢?你也太娇惯阿姐和姐夫了,他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做。你这样大包大揽,对他们对你自己都不利。你应该跟我爸妈学学,学会放手,学会放下才是。
老贾若有所思地点头。他第一次认真地看着侄子,心里嘀咕:这小子年龄不大,说的话还挺在理,咋让我感觉,有时比他姐都要成熟呢?难道真是我太娇惯他阿姐了?
侄子接着说,我来,是想对你说一句一直没敢跟你说的话,你太自私了!
侄子说完,拎着垃圾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老贾一人怔怔的杵在楼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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