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崔健,喜欢他的人一定觉得想说的,无论怎么说也说不完。
但喜欢他的人估计和我一样,都老了,像崔健一样,都老了,愤怒只剩下箭矢之末的力量,渐渐有了松弛的皱纹,微挺的肚腩,浑浊的眼神,沉默而不是声嘶力竭的呐喊,看这个世界的眼光开始有了《无能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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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可否认,说到崔健,那一定是与青春有关的日子,与激情有关的日子。
其实,我的青春叛逆期与崔健完全无关,那时候深受《读者文摘》地影响,从内到外,从皮肤到心脏,从血液到汗水,几乎都阳光透明积极听话,黑白分明,是非明确,说到早恋就像听到A片一样恐怖,说到脏话就像躲流氓一样远离,我们是那个年代按照好学生标准迫害着长大的那代人,虚假无知盲目,且自以为是纯洁无辜。
后来我们最大的遗憾是,我们青春的荷尔蒙从来没有肆意飞扬过,就再也找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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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长一段时间,对摇滚声嘶力竭地喧嚣多少带点不屑,以为摇滚就是吸毒,同性恋一样乱七八糟,我们的智商和情商还停留在Love me tender的阶段,柔情似水,一帘幽梦的境界,甚至感觉一国两制,南北对话都比摇滚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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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遇到崔健的时候,他很快就摧毁了我,估计也摧毁了很多人,我们那一代很多人。
当年,那个听我不知天高地厚地说不屑于摇滚的弹吉他的男同学,曾用同情的目光看了我很久,现在他早开始梳着头上越来越少的头发,专注于儒家的中庸智慧为人处世恰到好处,而我却饶有兴趣地热爱谈论崔健,终于哀叹,时至今日,我一直被他远远地落下,我和他之间成熟的时间咋就差那么大一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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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24岁才被崔健的《解决》彻底解决掉了。那时候我突然从洁白美好的幻觉世界里,看到了现实千疮百孔的问题,一时盲目到不知所措。
眼前的问题很多,无法解决
我的天,我的天,新的问题
就是我和这个世界一起要被你解决。---解决
多么简单的解决方式,又多么无奈,不用再去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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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开始,就像我第一次遇到顾城的《远和近》一样,从此我的内心就一发不可止地堕入黑暗,从此我一直承认内心的黑暗,且从不以此为耻。
好的诗歌和摇滚,一直是把我拉进内心真实黑暗的强大力量,我泥足深陷,从此无处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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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我一直听崔健,听他孤独,坚定地站着,愤怒着:
YiYe--YiYe
因为我的病就是没有感觉-----快让我在雪地里撒点野
我的理想在哪儿,我的身体在这儿--------盒子
我想要回到老地方
我想要走在老路上 ----花房姑娘
我要从南走到北
。我还要从白走到黑----假行僧
一直听得我指尖颤抖,眼眶酸楚,内心像刀子在搅动,血泪往心里流,突然身体被他打开了,不知道你又没有过这样疯狂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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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看他像刀子一样解剖着,思考着:
我们没吃过什么苦也没享过什么福
所以有人说我们是没有教养的一代混子
真要是吃点苦我准会哭鼻子
下海挣点钱儿又不会装孙子
说起严肃的话来总是结巴兜圈子
可干起正经的事来却总要先考虑面子
除了眼前的事我还能干点什么
除了吃喝拉撒睡我还能想点什么
嘿,若要问我下一代会是个什么样子
那我就不客气地跟你说,我管得了多么吗 ---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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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曾经听小虎队唱着:把我的心你的心串一串,觉得就是爱了。
看见梅艳芳想着张国荣,在报上登广告说:十二少,我在老地方等你。--如花。觉得就是痴爱了。
当听到崔健说爱:你的小手冰凉,像你的眼神一样,-----、把那只手也给我,把它放在我的心上,检查一下我心里的病,是否和你一样-----然后我突然稀里哗啦,觉得自己真地被击中了,终于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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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人到中年,才发现崔健以前的困惑至今依然是我的困惑:
我曾经认为简单的事情现在全不明白
我忽然感到眼前的世界并非我所在 ----
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
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 ----不是我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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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越来越喜欢《无能的力量》,因为我们妥协以后,才发现我们都是<笼中的鸟儿>。
周围传出的声音真叫人腻歪,软绵绵酸溜溜但不实实在在
第二天早上醒来洗完了脸,疯狂不见了,恐惧出现了------相信生活中的我们,谁没拥有过有过这样的感觉。
而今,我知道“疯狂就象只小鸟/就在你心里/一天她会突然跳起/从你的身体里飞出去/飞出去”---那是我们真实的内心,即使我们沉默妥协,那一定是存在过的东西,就算是做梦,也是梦想过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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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不要相信我表面的安详,那些困惑,茫然,愤怒和绝望,崔健很多年,已经在内心里代替了我,我们通过他叛逆,清醒,疯狂,懂得,他是一把刀子,揭开了我们虚伪的面具,看到了我们内心的黑暗和真实。
一直很安详,一直很忧伤。
因为我们知道,我们的个性都会是圆的,因为我们最终知道,现实像石头,精神像个蛋,石头虽然坚硬,可蛋才是生命。----红旗下的蛋
只有蛋才是生命啊,会疼痛会感知会充满希望,你懂不懂啊?像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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