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悲鸿的《巴人汲水图》创造了中国画的拍卖纪录,达到了1.7亿元人民币。上网下载了这张图。当画面印入我的眼帘,心中立即涡旋卷涌。
陡峭的山上,曲曲弯弯一条石阶小道沿着山崖从河面通向山顶,担水的人都打着赤脚,肩上压着沉重的扁担,踉跄在崎岖的山石路间,其中不乏老人的身影。半山腰,一农人肩扛空桶,为担水上山的人让路,只能站在山崖边上,十分危险;更叫人揪心的是河水边竟有一个女人瘦弱的身影正在弯腰汲水,瘦弱的肩膀一样肩负起家庭的重担……
看着那个画面,我也仿佛回到了自己年少的日子里。其实,直到今天,开水龙头,看着哗啦啦的自来水,我的心里还总是泛起阵阵涟漪,些许心酸,些许的快乐,肩膀上还会有隐隐作痛感觉,身居城市里的人可能无法体味到这个滋味。
当我到了十三、四岁的时候,家里人的饮水就是我的任务。井水、河水在我肩膀之上流淌着,一直流入我家的水缸里,挑水是我每天傍晚回家的必修课。在那艰苦的岁月,中国女人和男人一样,早早就要担起家庭生活的重担。
农村里的人都是早睡早起的,天刚蒙蒙亮,村民们就三三两两地挑着水桶出发了。村子里的路很不平坦,都是一些鹅卵石铺就而成的。稚嫩的肩膀挑着两个半高的水桶,在薄薄的晨雾里,晃晃悠悠就去井边排队等候着取水。看着大人熟练地放下木桶,用扁担上的铁钩勾住木桶,轻轻放到井里,就那么轻轻一抖,水就漫进了桶里,然后双手一提,桶就安稳地落在地面。理一理扁担,往肩膀上一抗,两只手一前一后扶着绳子,吱呀吱呀,一步一步就踏实地回家了。轮到了我,一开始,怎么摇着木桶,就是不进水。摆弄了很久,终于悟出了道理,原来摇晃桶的时候需要一个快速的巧劲,桶口一下子就倾倒在水里,水自然就流进桶里了。开始学习汲水,总是会把手掌和肩膀磨破几层皮,等到手掌和肩膀上长了厚厚的一层老茧的时候,你就再也不会破皮出血了。
春夏两季河水总是很混,而到了秋冬两季,井水变浅,已经不便于作为我们的水源。此时的河水,杂物开始沉淀,变得清澈见底,那时候河水就成了我们离不开的源泉。你甚至可以看见小鱼儿在水里欢快地畅游呢,河里的水草也很浪漫地随着河水飘荡着。取河水就容易很多,拎着木桶直接蹲下身子去舀就可以。
我的家乡不像巴人那样因缺水而取水困难,由于水源丰富,我们的饮水简直有一点奢侈。我的家乡,山涧里的泉水多到无法细数,人们出去劳作的时候根本不用带水。山里到处有毛竹,随便就可以做一个竹筒拿来舀水喝。农夫山泉的广告说,它们取自千岛湖多深处的水质如何好,我觉得家乡的山泉水,一定优于市面上出售的任何矿泉水和纯净水。
为了能够喝到那甘甜的山泉水,有时候,我们也会不畏艰辛,不怕劳苦。泉水一般都在山脚下,距离村庄也有很长的路。我们经过一些田间小道,再踏上崎岖不平的山道,七弯八扭,就到了目的地。泉水的周围长满了鲜嫩的绿草,像给泉水围着一个绿色的裙子,泉水的上方有一些参差不齐的杂木,像大人的手臂在呵护着自己的女儿。那一弯泉水,就静静地在山脚下流淌,像少女那般静谧,那般婉约,那般纤尘不染。有泉水的地方,一般大人们都会把那个泉水坑挖得深一点的,边还会放上一个小竹筒,方便村民出去劳作时饮用。我们小心翼翼地用小竹筒舀起一桶水,大家你一口我一口喝着,清凉而甘甜的感觉直达心脾,忍不住又多喝了几口,把肚子撑着鼓鼓地才作罢。然后,大家舀水到桶里,动作都是很轻很轻,生怕自己的粗鲁会搅动泉水底下的沙子。取到了泉水,心情总是很愉快,一路上遇见干活回家的人,总是会问他们喝不喝?自然是会喝的了,因为泉水很甜,而且解渴。
我的家乡为什么能有那么多、那么好的水?这主要是源于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 鄱阳湖是全国最大的淡水湖,每年向长江供应1/9的水量,而且湖内的水质也是全国所有湖泊当中最好的。在江西境内,西南风刮来了印度洋的湿气,东风刮来了大西洋的湿气,遇到北边西伯利亚的冷空气,形成了巨量的雨水。同时,江西三面环山,西有庐山,南有井冈山、三清山,东有黄山,这些山脉把雨水聚集成五条河系,全部注入北面的唯一出口——鄱阳湖,而我的家乡就在鄱阳湖东南的信江流域。我的家乡,南面就是三清山,来自三清山的清水,在龙虎山汇聚成那条著名的芦溪河,芦溪河水清澈见底,直接就可以饮用。我家乡的泉水,就是这样进入芦溪河,再随信江流入鄱阳湖。
美丽的鄱阳湖,夏天浩瀚无边,由于水质奇好,时而可见中华国宝——江豚;冬季湖水退去,地面上长出无数的嫩草,从西伯利亚飞来的亿万只鸟类都来此过冬,草籽就是它们的食物,风景绝美。 水多、水好就是我家乡的特色。本来还想涉足远游呢。其实,鄱阳湖就很值得一游。
家乡的水就这样濡养了一代又一代的人,很多外出的人回到家里,总是赞誉着家乡的水。说喝遍了天南地北的水,唯有家乡的水最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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