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节前后，孩子爹给孩子买了辆崭新的自行车，于是儿子学骑自行车的兴致陡增。不到几日，儿子竟也能歪歪愣愣骑上一程了。小家伙特别有成就感。
今年的暑假还没到，儿子就打算好了自己的暑期生活，把骑车旅行当成了头等大事。所谓骑车旅行，也不过是从我们小区出发，骑车去十里之外的父母家。
“姥娘总不信我能骑自行车，我一定让姥娘亲眼瞧瞧！”儿子犟着鼻尖，哼哼地说。惹得我们两口子呵呵地笑。不过路上车辆多如牛毛，还一辆一辆飙得疯狂，大都是开车不要命的主。若是对孩子撒手不管让他独自上路，我们做爹娘的还真做不到潇洒。
“你和你妈一人骑一辆，路上注意安全，慢一点没关系。”儿子对他爹的话没有抗议，只是连连催我尽早出门。
等上了路，才发现陪儿子骑车不是件易事。他竟然不会蹬着脚蹬子遛！就见他笨拙地握着车把，把车身狠劲歪斜一番，接着右腿脚一偏小屁股一撅，蹬车前的准备工作才算告一段落。因为我骑着电瓶车不便现身说法，只好担当“幕后指挥”动口不动手。我高喊：“小子，你要慢点儿！一定靠右边骑啊！”
“知道，妈妈！”儿子倒也脾气蛮好，兴致蛮高。
然而小伙子真应了那句话：言行不一。他嘴里叨叨着知道知道，可就是做不了自个儿的主，歪歪斜斜玩起了兜圈子。脚倒是离了地，车把却朝里拐，三转两转身子滚落车下。几次三番如此，看看左右车辆穿梭，我别无他法，只能把电瓶车停在路边，把儿子引到一块“人迹罕至”的空地上。如何掌把登蹬，如何走停快慢，如何动作协调，我苦口婆心地教，儿子嗯嗯啊啊地学。费了半小时劲总算小见成效。于是娘儿俩又开始上路。
谢天谢地，儿子总算不兜圈子了！然而，我的心仍滞留在嗓子眼儿呢！因为他在走波浪线，还是大波浪，且有突兀的浪尖儿！看他快把车把都要晃掉了，车身歪斜得不成样子，我大喊：“小子，你手别晃，头别低，脚底上用劲蹬啊！”
“知道，妈妈！我知道！”儿子虽这样敷衍我，但他依然骑出一路的波浪，惹得我大呼小叫连发警告。
“看看看，骑哪里去了？靠右骑！”
“别左看右看，要集中精力！看看看，又低头了吧！”
“小子，小子，掌好车把脚下均匀使劲！又晃了，又晃了！”
我唾沫星子乱飞，恨不得把他从车座上扯下来，由我来替他。儿子呢，依然脾气好得很，反反复复应着我：“妈妈，我知道，我知道！”
拐了一个弯，再捱过一个丁字路口，儿子竟然开始走直线了！悠悠骑在儿子的左手边，欣赏着儿子匀速前行，我轻舒一口气，有些窃喜有些自得。啧啧啧，咱调教的孩子就是不同凡响嘛！
再行一段就是集市了。看到人头攒动、熙来攘往的景象，我的心不觉又提到嗓子眼儿。我再次警告儿子要小心行路，并建议他推赶着走一段。儿子摇摇脑袋瓜，继续往前骑，我只好紧紧跟上，视线始终不敢离开小儿的身影。小伙子表现得真够厉害，面对路上这么多走路不睁眼的人儿，他的车把始终稳稳当当。临近穿过集市的当儿，我的心方才一点点释然。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我看见小儿的左手突然松开车把，朝自己的腮帮子挠了两挠。这可好，他的车子立马打起了醉拳，晃悠着冲着迎面而来的电瓶车就去了。我的“哎哎哎”声未落，小儿的前车轮已顶在了对方的前车轮上。多亏对面那人急刹车，且及时抓劳我家小儿的车把，才不致闹出多大的动静。“小伙子，骑车要当心啊！”这位老哥摩挲一下小儿的头，骑车离去了。
我吓出一身的冷汗，脑海中开始闪现无数的可能与假设。如果对面行来的人没有急刹车，或是疾驰呼啸的汽车，又或是年迈的老人，又或是趁机讹人的混混，那该会是怎样的一番境遇啊？越想“如果”越后怕，无数的恐惧和担心搅得我无比愤怒。
强压住心头的怒火，我把小儿带到路边，也顾不得来往的人流了，劈头盖脸就骂。骂得儿子不敢吱声，撇着嘴巴要哭。剩下的路途中，我要么冷着脸不理他，要么咬牙切齿喋喋不休。不过能够感觉到儿子骑车加了十二分的小心。
到了家，我紧绷的神经顿时松垮下来，看到爹娘话还没说，我的泪先流了一脸。妈很纳闷，边递毛巾边说：“咋回事？孩子骑趟车子，至于高兴成这样啊？”
我抹着眼泪回道：“您这外孙可是快把我的魂都吓掉了！骑个自行车也让人这么担惊受怕！”然后一把把小儿拉过来，指着他的鼻尖又要好生数落。
小儿仰着脸先说话了：“妈妈妈妈，我知道得慢点儿！可是，那时候我的脸痒得实在厉害，就像有小虫在咬。不挠不行！”
一句话逗得大家都笑了，我的怒气顿时也消了大半。这孩子为什么不早点儿说？空耗费我一番口舌，又扰我好一番怒火中烧！
“你瞧你那么凶，哪里让我说话啊？”小儿委屈极了。
我又欲回斥和反驳，转念想：他毕竟是个孩子，实在不懂做妈的我是如何用心良苦如何熬心费力。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是受了委屈，有充分的理由证明他是很无辜，然此类事情做大人的怎可轻易姑息迁就？路呢，他自个儿走，理儿，得父母教吧！
“别怪妈妈对你发火，今天你太冒失了！不要以为自己学会了骑车就任意而为；想要玩骑车大撒把也得看火候和场合；当在路上遇到情况，要冷静对待，不能乱了阵脚。……”
儿子眨巴着眼睛支楞着耳朵，静静听我讲完，“啪”行了个军礼，同时喊道：“知道了，妈妈！”
我禁不住轻声笑起来。他知道什么呀，我叨叨得如此晦涩难懂，凭他的年龄段充其量似懂非懂。何况，瞧他那眼神就知道，他还另有牵挂。果然，在我刚要进屋的当儿，他嚷了句：“妈妈，我还要出去练车！”
这孩子！我对他的骑车热情如此打击和压制，他依然信心满满！
……
蓝天白云下，有一位小小男孩儿，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起劲地骑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歪歪扭扭地前行，一路洒下清脆悠扬的铃声；身后，一位心无旁骛的中年小妇人，履着波浪翻滚的车辙且行且喊：“小子，你慢点儿！小心点儿！”
难为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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