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
(一)
“孝者,礼之始也。”————《左传》
听到娘去世的消息时,二刘正在一酒店包间里陪客户喝酒。是老三打来的电话。包间里乱糟糟的听不清。老三电话里要他赶快回去。他答应着,忙不迭的向客户打恭道歉,吩咐了秘书一声,起身结帐后匆匆离去。
二刘给老婆打电话,说娘不在了,要她一起回去。老婆正做美容到一半,她嘴里嘟囔着不情愿的说了美容院的地址让二刘开车去接。
娘病了老长时间了。所以二刘此时也没感到意外。当时他们三兄弟分家的时侯,抓阄分好的。老大管爹,老三管娘。他管二老的棺材板。阄虽说是乱抓的,可也合情合理。弟兄仨就他钱多,正好管掏钱的事,省心。爹两年前不在了,就剩下娘,娘一走他的事也算了了。
二刘开车到家时,娘早已穿戴完毕。躺到了桌子上。队长领着一帮邻人在院里忙活。二刘顾不得跟人打招呼,三步并两步奔到灵前跪下,扯开嗓子喊起来,“娘啊!你咋走得这么急啊!你也不让儿子见你一面就走啊!娘啊!”二刘的老婆也跟着假模假式的尖声干嚎起来。一会,一屋子全是哭声。大刘跪到前面烧了还魂纸,大家又哭了一阵,收泪作罢。
(二)
“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论语》
二刘没想到娘走得这么快。前段时间他还听老婆絮叨说娘躺到了炕上。大刘夫妻俩要把娘接过去住几天,老三不让。“平时也没见老大多孝顺,这会装孝子了。还不是图别人看娘能收点礼品。”这是老婆最后作出的论断。
也是,当时爹娘在时,老大媳妇就整天谈嫌娘没给她带过娃,她一个人把娃拉扯大有多辛苦,所以爹娘老了她不管是天经地义。更何况娘是分给老三的。
娘跟老三住一个院。娘身体好的时侯,做饭、带孩子都是娘的。那会老三媳妇也没多说过什么话,顶多挑点小毛病。后来爹一走,娘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老三媳妇就不满意了。整天指桑骂槐,嫌娘只吃不做。端给娘的饭也是一顿有一顿没的。二刘偶尔也回家看看,回家的时侯老三媳妇总把娘收拾得干干净净,很是殷勤。二刘也就留点钱给了老三媳妇,他知道留给娘也留不住……
听说娘是晚上不在的。第二天的下午老三媳妇才发现娘的小屋没动静,让老三撞开门看,娘早已死去多时了。二刘想想自己平时也没多照料,就也没追究。
(三)
“生,侍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论语》
“故量食而食之,量要而带之。相高以毁瘠,是奸人之道也,非礼义之文也,非孝子之情也,将以有为者也。”——《荀子》二刘给娘预备的棺材板绝对是最好的。板、盖全是通根的油松木,总有一zha厚。上面全是直接雕刻的花纹、图案。左有《八仙过海》,右有《孝女图》,一幅幅活灵活现,跟真的一样。二刘在外揽工程,朋友多,每天前来吊丧的人大小车不断。花圈、花篮从门里摆到了门外。来来往往的人都说,二刘孝顺,给娘预备了这么好的一付板。
头七完后就是出殡的日子。二刘摆的排场够大。两个戏班轮番上阵,一个唱蒲剧,一个唱豫剧。外加喇叭里不时奏着哀乐,更煊染了悲伤的气氛。
灵堂里,二刘准备的金山银山、别墅等一应俱全,堆在棺材的两旁。更有纸幡、铭旌一顶顶随风飞舞。二刘还特意请“文人”写了篇祭文。作成大大的牌匾放在醒目的地方。
二刘很得意这块牌匾。前几天刚写好底稿时,文人曾拿过来给他过目。二刘肚子里虽没几滴墨水,但看到第一句话时就觉得不太对头,只见上面写着:“不孝儿泣血叩拜。”,他不禁在心里琢磨:不孝?怎么能写不孝呢?他立马要“文人”给改过来。“文人”解释说,所有的人都得写不孝,这是谦称。可二刘不依。最后“不孝”改成了“孝顺”。
丧事繁琐但也办得很圆满。二刘弟兄三人哭天怆地,惹得村里看热闹的人都两眼发潮。
(四)
发丧,封土,复土。诸事完毕,弟兄三人又聚在了一起。起先说好的,三人各记各的帐簿,各收各的礼。完了一桌饭一百块钱三人平摊。老大媳妇此时又不满意了。明摆着二刘的客人最多,他应该多掏。可她没说零零碎碎的开销都是二刘掏的腰包,包括给帮忙人散的十几条“芙蓉王”。二刘没言语,他开言道,我掏一半,其余你们掏。老大媳妇这才没再说什么。
回家的路上,二刘开着车,媳妇打开小包包清算礼钱。不满地跟二刘说他们吃了亏。二刘开口道,“你省省吧。今天的丧事就算圆满着呢,好歹没落下个不孝的名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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