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秦皇岛
03年,我因公去了秦皇岛,在哪里住了一周左右的时间,期间有三天是雨天,雨下的很大,我特地打了一个出租车,让司机拉着我去了北戴河,冒着雨,我站在北戴河的岸边上,看着云蒸雾霭的北戴河的海,脑中跃动着“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岛外打渔船,一片汪洋都不见……”这样的诗句。
抛开我对老毛的一些看法或者叫做思考外,其实我是很佩服他的才气和胸襟的,这样的诗句充满着情感,一派大家风范。
晚上在酒桌上,和几个朋友喝了大酒,所谓大酒基本上是每个人一斤高度白酒,喝的五迷三道,醉眼惺忪。我这个人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地方,那就是我的睡眠特别少,所以,第二天我照旧起的很早,有点百无聊赖,我和同行的同伴说,我要出去走走,可能一上午,我没告诉同伴我要去哪里,我也不想让他知道我要去哪里。
从秦皇岛到山海关,很短的一段路程,走下出租车,我特地在路边的小卖部买了一包烟,我不会抽烟,我买这包烟是为了完成一个寄托。我顺便问了小卖部的主人,如何进入山海关铁路的现场,他给我指点了一条捷径,我顺着他的指点没费什么力气就进入了山海关火车站的车场,作为一个枢纽站,它的繁忙和嘈杂令人目不暇接。
我一个人静静的走进一条支线,上面没有车辆的影子,在一棵靠着铁路边上的树荫里我坐了下来,耳边轰鸣着机车运行的各种声音,有的时候人是很奇怪的,为了某一种愿望的坚持,我所以跑到山海关来,就是为了祭奠一下那个叫海子的年轻诗人,他和我非亲非故,没有任何意义上的联系,唯一能扯在一起的就是我读过,并喜欢他的诗,那时候他的诗会在《诗刊》或者别的什么文学期刊上看到,每一次看到都有一种被感染的冲动。
所以,当我听说他在山海关卧轨自杀的消息后,除了震惊就是叹息。以后的很多年,每一次在读到他的诗歌的时候,心中都在揣摩着,当他卧向冰冷的铁轨的那一刻,这个充满着激情的人究竟在想些什么?尽管后来很多的事实证明,他可能是精神方面出了问题,所以选择了极端。在他生命最后的时刻,他携带了四本书:《圣经》,梭罗的《瓦尔登湖》,海雅达尔的《孤筏重洋》和《康拉德小说选》。毫无疑问,这四本书一定是他极其喜爱的。
望着无限延伸的铁轨,我试图放飞自己的思绪,去寻找这个消失了十四年的这个曾经鲜活的生命,寻找现场的那个惨烈,寻找那颗曾经高傲却又不羁的心灵。我静静的点起一根烟,顺手把它放在树底下的石块上,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吸烟,此刻我还是愿意为他点一支烟,其实于我而言,我只是对他的诗句而动容,而他就算躯体不在,文字却依然鲜活。
思维是可以穿越时空的,恍惚之中,我好像看到了海子那蓬松的发型,那浅浅的笑容,那鲜活的诗句,他来过这个世界,他爱过,恨过,遗憾过,失落过,也极端过。这就是生命,他没能实现他生命里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但是他却毫无畏惧的选择了死亡。我不欣赏他的死亡,但是我能理解他的绝望。
在海子的世界里,诗歌和生命都在裂变,裂变着的世界终于摧毁了他意念之中的天堂,或许海子认为当他选择绝望,而不再吟唱,这个世界必然充满着寒冷和孤寂。当肉体被机车撕裂的那一瞬间,他所有的激情和梦想幻灭于那个暗色的午后。我一直笃信,有的时候诗歌就是一种预判或者叫做谶言,其实海子的诗歌里,交织着大量死亡的情愫,这大概都是一种生命要结束前预留下的伏笔。
我在那棵树下坐了大概有三个小时,一根根的把烟点燃,放在石头上,看着它们燃尽,袅袅绰绰的烟,最终在风中散去,也燃尽了我对他诗句里的一些具象的追逐,其实无论他是怎么死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留下了一些让我们叹息的东西。
回到宾馆,同伴问我:“做什么去了?”我回答“我去看海子了”,他愕然“你昨天不是去过北戴河么?看海看上瘾了?”我没有做声,忽然就看到窗外淅淅沥沥的又飘起了雨丝……
2011年6月20日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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