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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向阳而生 [打印本页]

作者: 苡夕草 时间: 2011-5-23 13:58
标题: 向阳而生
本帖最后由木门长子于 2011-5-23 15:25 编辑

楔子

深夜，漆黑的空中高挂着一轮明月，散发着幽幽白光，在它的四周零散地悬挂着几颗星星，忽闪忽现。白日里喧嚣的街道此刻却未见一个身影，秋风扫落叶的‘簌簌’声中夹杂着野猫尖锐地哀叫，断断续续如同婴儿撕心裂肺般的叫声在这寂静无人的街道里久久荡漾。忽然从街道一旁的楼房间传出一声绵长而凄厉的嚎叫声，声音里夹杂着小孩的哭声和东西倒地之声。入睡的人们从睡梦中被惊醒，一一起身开灯透过窗户扫视着空旷的街道，寻找着声音发源处。不多会，连绵不绝的警鸣声划破夜空，街道开始沸腾。
位于街道最角落的一座两层高的楼房被黄色的警戒线包围起来，十多分钟后一名警卫人员怀抱着一名哭喊的小孩坐上警车，随后警车扬长而去，留下其余警卫人员守着楼房。

001

十年后。
一栋两层复式楼前的小花园里一个身着绿色园艺服装，扎着马尾，戴顶白色鸭舌帽的女孩正弯腰细心地摆弄着手中的大剪刀，修理着参差不齐的花卉，虽是深秋但汗水依然从她的额头上沁出，滑过脸颊，落在叶子上。
“向阳！”突然一双手猛拍在女孩的肩膀上，女孩整个人一惊手中的大剪刀落在一株植物上压坏了刚刚修齐的叶子。
“宋佳！！你要吓死我才甘心是吧！！”被称为向阳的女生没有转身而是拣起剪刀抓狂般喊道。
这个一起长大的女生她太了解了，从小到大只有她才会吓自己，每次都是从某个地方突然窜出来一声大喊。将自己的三魂七魄吓得只剩一魂一魄是她的目标，因此她乐此不疲地拽着自己不放。
“喔哦！生气了，生气了！”宋佳转到阳阳面前手舞足蹈地说。
“大小姐，你要是表演肚皮舞的话可不可以把你那层‘皮’脱了再跳啊……”向阳翻着白眼摆弄着剪刀说道。
“哎哟，我可没有向阳小姐那么好的身材，怎么敢去吓人呢……”宋佳皱眉沮丧道，忽而盯着向阳的着装惊奇问：“向阳小姐，请问你是在干吗？”
向阳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不解问道：“难道宋大小姐不知道这是什么衣服？看来得回去重修幼稚园的功课了。”向阳眉黛眼笑地摇头说。
“好了啦，我不和你开玩笑了，我是说你不去上课吗？都几点了啦还这身装束！”宋佳收起嘻皮哈脸认真问道。
“佳佳，我今天请假了。”
“请假？怎么了吗？”宋佳担心问，她了解向阳的个性，从小到大一起上学向阳从不轻易请假，即使生病也不愿意呆在家休息，会让她请假的一定很重要的事！
“不用担心，我没事，只是要去一趟永生园。”向阳整理好被压坏的叶子看着脸上挂满担忧的宋佳浅笑的安慰道。
“哦！我想起来了今天是十月二十八了，我知道了。”宋佳恍然道“叔叔和你一起去吗？”
“爸爸手上还有案子我不想耽搁他的时间，所以我不让他一起去。”
“那怎么行！永生园来回要五个小时多你一个人不安全！我陪你去！”宋佳大声说。
“呃！不行！今天班上有转学生，我请假了你这个副班长得代替我这个班长去欢迎人家，而且我已经和欧阳老师说好了让你去带领新同学的！”向阳反对道。
“我不要！你一个人不安全！”
“你！”向阳被宋佳的固执气得语塞。
“阳阳，佳佳说得对，再说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也不放心，要么坐我的车要么让佳佳和你一起去。”声音从大门方向传来，只见一名四十左右，身着警服，戴着警帽，一身正气的男人向她们走来。
“爸……”向阳叫道。
“good morning！ uncle！you are so cool！”宋佳开心喊道。
“佳佳早！”男人微笑着说。
“向阳小姐，怎样？是选我这个美女呢还选我旁边这个既高大又威猛的帅哥呢？”宋佳挽起向父的手臂朝向阳抛了个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媚眼。
“真受不了你了，算我吃亏。”向阳擦了擦手臂摇头加翻白眼。
“什么嘛…叔叔你看！向阳欺负我！”宋佳一脸受伤的表情。
“哈哈哈哈……我不跟你们两个小娃闹了，我要去上班了，你们两个路上要小心，有事给我电话！”向父被宋佳逗得大笑。
“叔叔放心把向阳交给我哈！我会让她毫发无伤！”说着便将向父往停车方向推。
向父上车后拉下车窗，看着两个开心的女孩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002

十年前的今天在凶案现场发现向阳，那时她才七岁，瘦小的她趴在血滩上，脸颊、双手、衣服全染满血迹。她摇晃着躺在地上的双亲哭得撕心裂肺，身为刑警的自己深深地被震撼，走过去抱她时，她抗拒着，她拉着地上母亲的衣服不肯松开，稚嫩的声音不停地喊着：妈妈……我要妈妈……而自己却狠心地扳开她紧抓衣服的小手，将她抱给身旁的同事让其带离凶案现场。依然清晰地记得小向阳被抱离时在空中乱舞着的小手如同是在抓取一根救命稻草。转过头，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听着小向阳逐渐嘶哑的哭声眼眶一阵酸瑟。
在后来的调查中得知小向阳已经成了孤儿时二话不说领养了她，成为小向阳的监护人。那时的自己已有一个十岁的儿子叫向云。妻子得知自己要领养小向阳时并未反对，一直以来她也想要个女儿，因此领养手续很顺利。
小向阳原名叫赵晓洋，决定将名字改成向阳，希望小向阳能像向阳花那般迎着太阳茁壮成长，生命里充满阳光。但自己心里一直担心，七岁的小孩是开始记事的年龄，小向阳亲眼看着双亲死在自己面前这势必会给她的心灵带来阴影。果不其然，小向阳来到家里时排斥所有人，谁去碰她就咬谁，不肯吃饭，脾气暴燥，常常哭着要爸爸妈妈，深夜常在睡梦中大哭，而这一切却在遇见宋佳时得到改善。
宋佳是同事宋明的女儿，她活泼好动，七岁的她会讲好多好多的故事。第一次见到向阳时宋佳像是得到一件最喜爱的玩具般那样开心，活跃的宋佳嘴里叽叽喳喳地说东说西，她全然不在乎小向阳对自己无视，她抢过小向阳手中的玩具自顾自地拆散，而小向阳则目不转睛地看着一件完整的玩具在宋佳手中变成废品，不再咬人。
当玩具被拆得七七八八时宋佳牵起小向阳的手，小向阳也未抗拒，任由宋佳拉着来到电视面前，看着里面起舞的人宋佳放开小向阳的手学着电视里面的人跳起舞来。一旁和宋明聊天的向雷惊讶地看着宋佳和向阳的相安无事，脸上绽放出笑容。自此宋佳常常来向家与向阳一起玩耍，小向阳的情况开始有了好转，一开始不再咬人，慢慢地开始说话，逐渐地开始与人接触，最后脸上开始有了天真无邪的笑容。一年之后，向阳开始接受这个新家，接受小哥哥向云，开始喊向雷为爸爸，只是她一直不愿意喊妈妈，向家没有人会逼小向阳喊，只要她快乐地健康成长便好。
一声汽鸣将向雷的思绪拉回，他望着早已空空的小花园微笑着发动汽车。

003

“大家好，我叫李楠，以后请大家多多照顾，谢谢！”讲台上一名身着白色衬衫，黑色牛仔裤，脸色有些许苍白的男生温和地说道。
“他的皮肤好苍白哦！”教室里的一角有学生低声嘀咕着。
“要是我的皮肤也能那么白就好了！”另一个人压声道。
“神经！这样的肤色一看就知道健康有问题！”一女生说道
“安静！”前排一男生提醒道。
“好了，大家也都认识了李楠同学以后多照顾一下。现在是高中最紧张的阶段，大家都将心思放在学习上，你们是成功还是成仁关键便在这一年了。”讲台上的老师劝说道。
“李楠，你坐在第一组的第六排。坐在你前面的是班长向阳，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找她帮忙。”
“谢谢欧阳老师！”男生微笑道，说完便朝座位走去。
“老师，向阳怎么没来呢？生病了吗？”台下一名同学问。
“向阳和宋佳今天有事请假了，王宇、周海军今天你们俩负责一下班里的事情。”
“好的，欧阳老师。”
“没事的话大家自习吧！” 台下的学生纷纷拿出书本各自看起书来。

004

   颠簸的大巴上向阳沉默地看着窗外飞弛而过的景物，思绪变得飘渺起来。
“阳阳，阳阳！”宋佳用手在向阳晃了晃见她没反应喊道。
“宋大小姐……你能不能温柔点呢？我是习惯你的粗鲁了但你也要考虑一下其他乘客嘛！”向阳丢了一记白眼给宋佳。
“阳阳，看着我。”宋佳突然正经说道。
习惯了她嘻哈风格的向阳一下变得不自然起来：“你、你干吗？”
“阳阳，是不是很难过，难过的话我的肩膀可以免费租给你！”宋佳一脸严肃的神情。
“呃！”向阳一愣，“噗！哈哈哈哈哈”向阳突然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引得车上的乘客纷纷投来好奇的眼光。
“喂！你笑什么！”宋佳一脸郁闷。 “哈哈哈…我说佳佳，你不适合严肃你还是嘻哈点才是你！”向阳笑着解释道“你知道吗？你严肃的表情特像给咱们上生物课的那个巫老师！”
“啊！才不会呢！才不要像她！她整一个就是死人脸嘛！我那么好看的脸蛋怎么可能像她！”
巫老师是教她们高三生物的一位老师，因整天都是一副谁欠她几百万没还的表情固而大家一致送她一雅号：巫山债主。
“好啦好啦！我们宋大小姐一定不会是巫山债主！”向阳拍拍宋佳的肩膀将头靠在上面说。
“那是！”
   一下之间两人都没说话，车上的乘客也安静得出奇，似乎一直都在静心听这两个女孩动听的笑声。
“佳佳，谢谢你！”向阳靠在宋佳肩膀上平静地说道。
“傻瓜，我们之间还要说谢吗？”宋佳将脸夹贴在向阳的头发上。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你在照顾着我。好吃的，好玩的都会先给我；我不开心你会逗我，我哭你会陪我……而我却没有为你做过什么……”
“笨蛋，你为我做的可多了。”宋佳低声道，“记得小学三年级的一次周会吗？是我将口香糖粘在那个女同学的头发上，你却替我承担了惩罚……五年级，从教学楼上扔瓶子被值日生抓到，你却说是你逼我的……初一，不想做卫生逃跑后被罚做一个星期，是你陪我做一个星期的卫生……初二，和同学吵架，他骂我有娘生没娘养，你二话不说喝了口矿泉水走到他跟前直接朝他脸上喷去……初三，和爸爸吵架，爸爸被气得拿起鸡毛掸我挥来时是你替我挡下那重重的一击……”宋佳默默说着。
“原来我们有这么多的‘光荣’事迹啊……”向阳声音夹杂着浓浓的笑意。
“那当然！想当初我们可是被称为‘无敌女双侠’，在一中谁不认识咱们俩个呀！”宋佳神气地说。
“时间过得真快，十年了，我们十七岁了……看！我们走过十年的岁月了……”向阳感慨说道。
“是呀！套用老爸说的那句话：怎么看着看着就把你们看成大姑娘了……”宋佳想起爸爸说这句话时的模样，装模作样地学道。向阳看后乐得哈哈大笑，两个女生如身无旁人般开心地说笑着。
“阳阳，当年的凶手一点线索都没有吗？”宋佳突然问。
“嗯……爸爸说当时凶案现场只留下凶手的一截尾指，其他任何一点线索都没有……”向阳平静说道。
“那案子就没进展了？我们可以找断了尾指的人啊……”宋佳激动道。
“你忘我们学的法律知识了吧！”向阳无语，“没有证据是不能指控一个人的，不然人家可以告你诬陷。”
“呃……”
“爸爸说杀人犯也许已经离开这个城市了……”向阳低声说。
车厢内除了汽车轰鸣声就只是向阳与宋佳的低声交谈，其他乘客或是闭目养神或是静静倾听两个女孩的故事。忽然身体向前一倾，检票员喊道：“永生园到了，下车的乘客请携带好行李。”

005

秋日里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各个角落，校园里的火红的枫叶一片一片随风起舞，在宁静的校园里演绎一出华丽的舞会。李楠趴在教学楼的阳台上以45度的视角仰望太阳，传说那是仰望幸福的角度。阳光虽不刺眼但依然无法睁大双眸看那一颗火球，暖洋洋的光线照遍全身，这一刻便是幸福吧。
“嘿！李楠！”突然身后一只手掌拍在李楠的肩膀上，李楠一愣，还不太习惯与陌生人过分地亲昵，他转过身，刻意地往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你好！”李楠生疏地向这个站在跟前比自己稍稍高出一些的男生说道。
“呃！别那么客气撒！我叫周海军，是副班长，有问题随时可以找我！我一定会为你解决！”自称周海军的男生拍着胸膛信誓旦旦地说。
李楠不自在地扯动着嘴角，以示自己知道，然后是沉默。
“要不要我带你去逛逛校园呀。”周海军提议。
“不用了，谢谢！快上课了。”
“上课？”周海军听到上课两个字时的表情就像是看见外星人侵略地球那样惊讶。
李楠皱眉地看着眼前这个男生的神情，不解他为什么会有这样地反应。
“呵呵，兄弟呀，看来你还没有了解本校的作息时间呀！来，听我给你详细道来！”周海军正色道，“华中高三周作息是：周一至周日中午十二点，周日下午休息；日作息是：早上七点三十分至中午十二点，午休三个小时，下午三点至晚上九点。”周海军说完看看李楠问：“明白了吗？”
“哦，明白了！”
“嗯！现在才一点三十分，半小时后高一高二的学生开始上课。我们离上课还早着呢，不去逛校园的话就去休息休息吧！哦，对了，你的房间安排了吗？学校都有分配高三学生午休的房间。”
“分好了。”李楠依然带着淡淡的笑容回答
“那就好！好了，我要去休息了，你去不去？”
李楠摇摇头，示意不去，周海军才举步转身朝楼梯走去。李楠松了口气，心里有种如释负重的感觉。
因为自身身体的原因自己从小便没有怎么与伙伴相处，记忆中童年都是父母亲陪伴自己在病床上度过的，自己最好的伙伴应该是家里那一箱的书吧！
小时候，躺在医院病床上透过窗户看着花园里那些与自己一般大的小孩们自由地追逐与玩耍，也曾哭着要下床去和他们玩，可是慢慢的，医生那手中的针筒逐渐教会自己安静。离开医院后可以随意玩耍时却已习惯了以局外人的角色去看他人的热闹。
十岁上学，由于在住院时父亲以自己的方式教自己读书识字，所以，一二年纪的知识于自己而言都不是问题，因此直接跳级上三年级。只是上学后不擅于与人沟通，性格偏于内向，因此一直以来都没有很要好的同学。
三个月前，父亲决定搬家，于是便来到了这个城市。对于这个城市有种陌生的熟悉感，总觉得以前来过。
记忆有许多断层，能模糊地记得一些事，却不完整。

006

阳光照射着这片宁静地土地，秋风阵阵扫落黄叶，一片一片地铺满走道。向阳和宋佳手里各自捧着一束菊花，走到第三个阶梯拐弯时向阳突然看着第三个墓碑止步不前。走在她身后的宋佳奇怪问道：“阳阳，怎么了？”
向阳没有回答，而是快步走到墓碑前，疑惑地看着碑前摆放整齐的香和那两束鲜花，一束是白菊，另一束是紫色风信子。宋佳紧跟着来到墓碑前，脸上的神情和向阳一样。
“谁上的花啊？”宋佳蹲下拿起两束花惊讶的说，“怎么还有人用紫色风信子祭拜先人的吗？”
向阳也蹲下，反复看着这两束花，实在想不出还有谁回来祭拜父母亲。难道自己还有其他亲戚？可是也不对啊，如果是亲戚为什么现在才来上香？
“阳阳！”宋佳突然喊道“这里有纸灰！”
向阳抬头看去，石碑的旁边确是有一撮灰，这里是不允许烧纸钱的怎么会有灰烬？
向阳起身从随身背包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湿毛巾，走近石碑，伸手擦石碑时却发现石碑上还残留着水渍，俨然石碑已被人擦拭过了。向阳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究竟会是谁？向阳看着墓碑上的黑白头像，一男一女。
“爸爸，妈妈，你们能不能告诉女儿，到底是谁来看望你们了呢？”向阳轻声说道。
“叔叔，阿姨，来看你们的是阳阳的亲戚吗？”宋佳放好东西后也虔诚地问。
然而回答她们的只有被风吹得哗哗响的树枝。
回去的路上向阳心事重重，宋佳握住她的手说：“阳阳，别担心，我们一定可以知道去看叔叔阿姨的人是谁的！”向阳勉强对宋佳笑笑，她没有办法不去想，十年来，她以为真的没有亲人了，只有现在的爸爸。若真的是亲人，那该怎样去面对？

007

向雷站在人民购物大门侧旁，静静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他想起十年前这里还是一处民宅区而如今却成为这座城市最大的购物广场，顿时感慨万千。
“变化真快啊！”一声感叹传入向雷的耳里。
向雷朝声源看去，只见一位身穿灰色衬衫，留着平头的中年男人，向雷改不掉工作的习惯细细打量起这个男人。黑色的皮鞋，鞋边已被磨坏，可以看出这皮鞋已穿了很久；黑色的西裤上有着褶痕；双手插在裤袋里，手臂上的长袖被卷起，露出有些黑的手臂，左臂上有一条伤疤，五厘米，细细的，应该是被铁丝或是刀片划伤而留下的。
男人感受到被人注视转头迎上向雷的目光，温和地微笑点头。向雷回以友好的笑容，向他走去。
“这位老兄，应该是刚从外地回来吧。”向雷问道。
“是呀，在外打拼几年了，如今回来才发现变化真的很大！”男人叹气道。
“记得以前这里是一处民宅区，这条街道白天热闹，晚上安静得很的。如今，不论白天夜晚都一样的热闹了。”向雷突然想起十年前的那件凶杀案，那个晚上就是那样的安静。
“时间改变的东西真的是太多了……”男人望着购物大楼默默说道。
“想起十年前这里还是民宅区时发生的那起凶杀案，十年过去了，变的事物如此之多而那件案子却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男人一怔，向雷见他如此反应便解释道：“十年前，在那时的民宅区里发生了一起惨案。一对夫妇被歹徒杀害，现场只留下那对夫妇七岁的女儿……”
男人双瞳微微紧缩突然打断向雷的话说：“很抱歉，我的时间到了，我要走了。”
向雷看着男人微笑道：“没关系，是我打扰你的时间了。”
男人不自在地点点头转身便走。
向雷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想起他刚刚的神情总觉得有股异样的感觉，但却又说不出哪里怪，于是摇了摇头朝停车的方向走去。

008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余晖尽撒。向雷搬一张小桌子木椅子放在小花园里，手中拿着一份报纸坐在椅子上看起了新闻。
自从五年前妻子去世后他便做爹又当妈。向云年纪较长比较懂事，学习上自觉，生活上也懂得照顾自己，因此不用他怎么操心。他将大半的心思放在向阳的身上，常常关注着向阳的情绪起伏，学习生活上嘘寒问暖。向云曾对他说：爸，别太偏心哈！而他则抱歉地一笑。前年，向云高考以优异的成绩被选送到加拿大的医科大学，在送机时向云认真地看着他说：爸爸，自从妹妹来了之后你就没怎么过问过我的学习了，我知道爸爸担心什么，所以我自觉地做好所有事情不想再让爸爸操心。妹妹确实需要更多的关心，我也很喜欢妹妹呢，也希望她能健康地成长，所以爸爸您不要自责。儿子的话深深地感动了他，他很感谢老天赐予他这么懂事、优秀的儿子。
“爸……”向阳看到父亲坐在小花园内看报纸一边开铁栅栏一边喊道。
“阳阳，佳佳。”向雷起身说道。
“叔叔。”宋佳笑着喊道。
“爸，我想问您一件事情。”
“哦？什么事情呢？”向雷看着向阳焦虑的神情问。
“叔叔，阳阳我们进去说吧。”宋佳建议。
两父女点头相继走进楼内。
“阳阳，什么事呢？”向雷坐下便问。
“爸，我真的没有亲人了是吗？”向阳疑虑地问。
  向雷一愣，没想到向阳会问这个问题。
  “叔叔，今天我们去永生园时发现有人去祭拜过赵叔叔和赵阿姨。”宋佳解释道。
  “有人去祭拜过？”向雷惊讶反问。
  “嗯！墓碑上有两束鲜花，一束紫色风信子，一束白菊花。”向阳回答道。
  “还不止一个人？”向雷皱眉，声音有些偏大。
  “不知道……”向阳摇摇头。
  “我是在民政局查清楚赵父赵母没有亲人后才领养你的，照理说民政局那里的调查结果应该是不会错的。如果民政局的调查没有错，那又会是谁去看他们的呢？若是民政局的调查结果有误，那又为什么时隔十年后才来看他们？当初这件案子也经过新闻联播和报纸刊登的，不可能会不知道的。”向雷心里有一连串的疑问。
  “而且墓碑旁边还有一撮灰。”宋佳补充道。
  “灰？墓林是禁止烧冥钱，怎么会出现灰？而且祭拜一般都不会选择紫色风信子这种花……”向雷分析道。
向阳摇摇头。
  “阳阳，别想太多了，说不定是哪位有心人单纯祭拜而已呢。”宋佳劝道。
  “阳阳，佳佳说的也不无可能，不要想太多了。”向雷抛开疑问也劝道。
  “嗯！爸，佳佳我没事。”向阳深吸一口气朝他们说道。
  “这样就对了嘛！好了，我要回去啦。”宋佳起身拿起包包说。
  “佳佳，今晚就在这里吃饭吧，打个电话回家和你爸爸妈说一下。”向雷起身吵厨房边走边说
  “是啊，佳佳……今晚陪我……”向阳拉着宋佳的衣服撒娇道。
  “呃！别和我撒娇！最受不了的就是你向大小姐的撒娇了！”宋佳拉回自己的衣服闪得远远的，好似向阳是病毒一般。
  “哟！我是病毒啊，躲那么远，看我怎么收拾你！”向阳说完便随手抓起沙发上的抱枕朝宋佳砸去。
  两个女生来回地扔抱枕，笑声在房子里来回的飘荡。听着那快乐的笑声向雷心里松了口气。

009

“不知道昨天来的那个转校生是帅哥还是美女。”宋佳乐滋滋地说。
“嗯……他是个哥，但是不是帅哥就不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是个哥而不是个姐呀？”宋家好奇地问。
“欧阳老师都和我说了，原本还计划来个欢迎仪式的但考虑到时间所以取消了。”向阳吸了口手中的酸奶说。
“哦……但愿不要是个青蛙才好！”
“话说我们班的帅哥也不少了，还要那么多帅哥干嘛。”向阳看着宋佳说。
“no，no，no！帅哥是不嫌多滴。”宋佳摇摇头说。
深秋的早晨有些冬的迹象，能听到风呼呼吹过的声音，街上已不见有身着短袖的行人。踩着自行车的向阳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来得要早。向阳想到。

校园里可以看到或站着或坐在树底下捧着书的学生，或大声朗读或埋头冥思，风吹落的叶子在他们周围飞舞。天边的朝霞预示着太阳升起，在阳光冲破云层照射在每个人的身上时广播里便传来动听的音乐。有的学生合上书本，抬起头迎着阳光脸上露出浅浅的微笑；有的依然看着手中的书边走边想或是边走边读。
向阳仿佛是在欣赏一幅绝佳的画作，因太投入而忽视身边地动静，她忘记自己所站的位置是自行车停放的地方。忽然一辆浅蓝色的自行车从她身边擦过，向阳一惊，思绪被拉回。
“对不起！”自行车的主人下车一脸歉意。
向阳看着眼前这个需要自己抬头仰视的男生，学生型的碎发，额前稀疏的刘海，双眸里弥漫着一层雾气，脸色有着病态的白，白色的长袖衬衫，微微发白的牛仔裤，白色的帆布鞋……男生被看得不好意思，微微低下头。
向阳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一脸尴尬地说：“没事……”
两人之间一阵沉默，向阳不自在地说道：“我要去上课了。”
男生点了点头，看着向阳转身朝教学楼走去。

向阳刚走进教室就撞上王宇，“王宇，都快上课了你那么风风火火地赶哪去呀。”向阳问道。
“向阳呀，你昨天怎么请假了呢，没事吧？”王宇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没事。你还没说你赶去哪呢。”
“哦，我是去办公室打电话，昨天来的那个转校生还没来，第一节是‘巫山债主’的课，要是迟到话以后他就有得受的了。”
向阳听到王宇的话忍不住笑了，想起有一次王宇迟到被巫老师整得求饶的场景。
“那你快去吧。”
正当王宇转身时，李楠便从楼梯口出现。“你终于到了！再晚几分钟那你以后的苦日子就到了。”王宇微笑着说。
向阳看到李楠时一愣，原来他就是那个转校生。
李楠不知所云的看着王宇，看到向阳时也是一愣。
“快上课了，进教室吧！”向阳微笑道。
此时太阳已冲出云层，暖洋洋的光线倾泻而下，洒在三人的身上。

010

结束了两节巫山债主的课后宋佳窜到向阳的位置上，说：“我们去外面走走吧！发觉听了巫山债主的两节课后再不出去运动运动我就要得颈椎病了！”宋佳撅起嘴说。
  “哪有那么夸张啊……”
  “我不管，我不管，我要你陪我去嘛……”
  坐在向阳后面的李楠好奇地听着她们的对话。
  “先来认识一下新同学！”向阳转过身，看着李楠说。
李楠一愣。
“你好，我叫向阳！欢迎你加入这个班级！”向阳微笑道。
“喔哦！我叫宋佳，宋朝的宋，佳丽的佳，你可以理解为宋朝来的佳丽。你呢，你叫什么？”宋佳开心道。
李楠有些无语的看着宋佳笑笑。
向阳看着李楠，忍住不笑说：“你别被她吓到了，她就这样的性格。”
“呵呵……我叫李楠，木子李，一木一南的楠。”李楠吸了口气。
“看人家自己介绍多好。”向阳看着宋佳说。
“李楠同学，你坐在向阳后面可得小心了，她老爸是刑警队的，学得她爸爸真传，上课一点小动作她都看得到，小心被抓到哦！”宋佳眨眼严肃地对李楠说。
“呃！你以为我后脑勺也长眼睛了啊。”向阳朝宋佳丢了一记白眼。
“呵呵……难怪早上你会那样看我。”李楠嘀咕道。
李楠看着眼前这两个开朗的女生，不自觉得被她们的笑声所感染，有些许羡慕她们之间的友情，若是自己也有这样的朋友该多好啊！
“李楠，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我一定会帮你解决！”宋佳肯定地说道。
李楠一下子想起昨天在走廊的阳台上周海军也对自己说过这句话，怎么他们连台词都那么一致呢……
“我们先下去了，有事情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找周海军或者是其他同学，大家都会帮忙的。”向阳微笑说完转身便离开。
看着向阳和宋佳的背影，李楠突然觉得自己会喜欢上这个班级，他想和这一群人做最好的同学。

011

时间悄然而过，转眼寒假到来，高三只有十天的新年假期，宋佳提议大家去葵花园，向阳也同意，虽然冬天看不到盛开的向日葵，但能在竹屋里看着一望无际的土地那也是一种享受。除了李楠其他同学一致同意，李楠看着大家兴致勃勃的神情心里何尝不想去？只是他不想增加父亲的负担。
向阳注意到了李楠眼里一闪而过的失望，一个学期的相处她对李楠已有了一些了解，他会压抑自己的想法，感情丰富却不擅于表达；学习自觉，成绩不在自己之下，是一个优秀的男生。
背后里也曾打探他的事情，他和父亲两人在城南西路的出租楼里租了一间简陋的一厅一室的房子。李父没有固定的工作靠临时的水泥工维持家里的开支。周末，在别人上网聊天玩游戏时李楠却去做家教，向阳知道这些事情后想过组织大家给予李楠帮助，但宋佳说这样会让他觉得大家是在可怜他，他的自尊心会受到打击，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来。
于是，向阳和宋佳及周海军和王宇四个人私下里商量平时里多照顾他，大家也都同意。
散会后，向阳支开宋佳独自找李楠。
“怎么就不去呢？高三难得一次长假不和大家一起去轻松很可惜哦！”向阳遗憾地说。
“这……”
“反正这次是用班费去的，你不去就太浪费了哦！而且高三六班是一个整体，我们是一起行动的。高三是个紧张的阶段我们很少有活动，像这样的集体活动一个也不能缺！”向阳真诚说道。
李楠怔怔地看着这个女生，感觉从她身上有股说不出的活力，这种活力能够感染她身边的人。
“和大家一起去吧！”向阳看着李楠劝道。
李楠犹豫了一下看着向阳灵动的双眸不忍拒绝便点了点头。
冬日里的阳光洋洋洒洒地落在柏油路上，大巴在柏油路上欢快地行驶，车上洋溢着愉快的气氛。
“班长，来！给我们来一曲！”坐在最后的的王宇朝最前面的向阳喊道。
“对！对！阳阳，给我们来一首！”身边的宋佳继续加火。
“是啊，班长来一首嘛！”其余同学也都起哄大声喊。
坐在向阳隔壁的李楠看着这气势抿嘴而笑，刚好这一笑被转过头的向阳发现了，向阳眼珠一转高兴说：“大家都听过我唱歌了但有一个人的歌声我们都没听过，大家想不想听呢？”
“谁呀？”
“李楠！”宋佳喊道。
李楠一愣，怎么矛头一下指向自己了？
“李楠，来！给大家唱首吧！”向阳微笑着鼓励
“是啊，唱一首！”后面的同学喊道。
李楠看了一下向阳和宋佳期待的眼神，起身说：“好，那我给大家唱首《父亲》。”
陆续响起了掌声。大家安静下来，清澈的歌声缓缓而出：

想想您的背影

我感受了坚韧

抚摸您的双手

我摸到了艰辛

不知不觉您鬓角露出了白发

不声不响您眼角上添了皱纹

我的老父亲

我最疼爱的人

人间的甘甜有十分

您只尝了三分

这辈子做您的儿女

我没有做够

央求您呀下辈子

还做我的父亲

李楠投入地歌唱，感人的歌声在车厢内来回飘荡。同学们陷在李楠的歌声里，感受他的真情。

听听您的叮嘱

我接过了自信

凝望您的目光

我看到了爱心

有老有小您手里捧着笑声

再苦再累您脸上挂着温馨

我的老父亲

我最疼爱的人

生活的苦涩有三分

您却持了十分

这辈子做您的儿女

我没有做够

央求您呀下辈子还做我的父亲

……

听到动情处有的女同学忍不住落下泪来，向阳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眼睛酸涩。宋佳难得安静地将头靠在向阳的肩膀上。
歌声听了，车厢内仍然是一片安静，久久后才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李楠，你唱得太好了！”一同学大声喊道。
李楠朝他笑笑便坐下。
向阳转过头微笑说：“你唱得很好！”
“是啊！我从不夸人的，不过你唱的真的好好的！”宋佳抬起头说。
“我们来合唱《朋友》这首歌吧！”周海军提议。
“嗯！这首歌我们必唱！”向阳起身看着后面的同学说。
“好，我来起唱，这些年一个人/风也过雨也走预备起！”王宇唱道

这些年一个人

风也过雨也走

有过泪有过错

还记得坚持什么

真爱过才会懂

会寂寞会回首

终有梦终有你在心中

参差不齐的高低声混合一起用心的歌唱着：朋友。

朋友一生一起走

那些日子不再有

一句话一辈子

一声情一杯酒

朋友不曾孤单过

一声朋友你会懂

还有伤还有痛

还要走还有我

……

向阳看着宋佳开心地唱着，王宇看着周海军，李楠微笑地眼神在车厢内来回打量，彼此用眼神交流着，车厢内流动着一股感动、温暖的气息在蔓延。
后来大家还唱了《同桌的你》《十七岁的雨季》一路上充满了欢声笑语。李楠深深地被这一群人感动，第一次，记忆里上学来的第一次和同学们在一起这么开心，终于不再是一个外人，他也是他们集体中的一份子！高三这年的冬天对他而言异常的温暖。

012

热闹的春节一过，他们便投入紧张地备战状态，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小时。
阳春三月，百花齐放，郊外风光独好。只惜他们要深埋在无穷无尽的题海里，但他们毫无怨言，教室后面的墙报上明晃晃地写着他们的理想，他们相约黑色六月过后他们要尽情大笑。然而谁也不知道命运在安排他们大笑之前会让他们经历怎样的磨难。
三月十号晚上上完晚修大家一起走出教室前往自行车停放处时李楠突然晕倒，此时校医室已经没人了，向阳急忙打电话通知班主任后让大家先将李楠送往人民医院。
向阳拦下的士后让各位同学先回家，只留下宋佳、王宇和周海军三人一起坐上的士将李楠送到人民医院。路上各自打了电话向家里说明情况，向雷让她照顾好同学，有事给他打电话。
二十多分钟后抵达医院，李楠被送进了急诊室。几分钟后欧阳老师赶到。
“欧阳老师！”大家起身叫道。
“情况怎样？”欧阳老师急切问。
“还不知道，被推进急诊室还没出来……”向阳说。
“大家不要着急，先坐会等下看医生怎么说。”王宇安慰大家说。
大家在椅子上坐下，焦躁不安地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三十分钟后急诊室的门终于被拉开。
“医生，学生怎样？”欧阳老师上前问道。
“现在还检查不出病人的问题出在哪里，我们要对病人进行全身检查。”医生医生疲惫的摘下眼睛，放进白色长褂的口袋上说道。
“全身检查啊？”宋佳惊讶发问。
“病人家属在不在？”医生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家属正在赶过来，我是孩子的老师，有事可以和我说。”欧阳老师说道。
“先替孩子办住院手续吧！我虽不是专家但从医那么多年来有些病状还是看得出来的，患者的病不会是什么小感冒的。”医生说完便走开了。
“怎么会这样呀……”周海军皱眉道。
“好了，大家先回去，明天还要上课，我留下来等李楠的父亲。”欧阳老师看着眼前几个学生说。
“好，老师。”向阳应道。
初春的夜晚依然夹杂着冬末的寒冷，向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宋佳拉起她的手，希望能传递温暖给她。王宇和周海军看到后各自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两个女生的身上。
“你们会冷的！”向阳说着拿下披在自己身上的外套要还给周海军。
周海军却说：“我们男生的体质比你们女生好，你们小心会感冒，现在是关键时期一定要照顾好身体。”
“嗯！我们打的，车上不冷！”王宇接着说
“王宇老兄，小女子谢谢您的外套啦！”宋佳打趣道。
夜风阵阵，王宇和周海军看着两个女生上车后便也坐上车离去

013

在看似风平浪静的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过了半个月，李楠的检查结果是急淋性白血病，刚知道时向阳等人皆是难以置信，然而事实摆在眼前，只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同学们轮流来到医院着将课堂上的知识说给李楠听。期间也见到了李楠的父亲，一位温和的中年男人，在见到这位过于衰老李父时才明白这个男人为自己的儿子付出了太多。
向雷坐在书房里，看着当年那起案子的资料，向阳没有亲人，经过反复调查这是一定的。那墓地上的鲜花是谁送的？杀人凶手？他为什么要去祭拜被自己杀死的人？又为什么十年后才来祭拜？如果其中一束花是凶手的那另一束是谁放的？为什么会用紫色风信子？还有那一撮灰，进入墓林时看园的门卫都会检查进园着携带的东西，所以那一撮灰并不是冥钱所烧成的。应该是一张纸，纸上有字，那些字祭拜之人写给死人的话。
向雷满脑子都是这些疑问。
“爸，我去医院看同学。”向阳走进书房，将手里的一杯茶放在向雷的案桌上说
“好，路上小心！”
“爸在看什么？”向阳看见桌上那横七竖八的纸张上写满字好奇地问。
“十年前的拿件案子。”向雷叹了口气说。
向阳一愣说：“爸还在查这件案子？”
“除了一根被冻在冷藏室里的尾指外，没有任何线索，于是被搁在一旁。”向雷说。
尾指……向阳突然想起在医院里看到李楠父亲那只长满茧的左手是没有尾指的，向阳问过李楠，李楠说不知道是怎么断的，想必是做水泥工时弄断的吧。
“阳阳，想什么呢？”向雷看着出神的向阳问
“哦，没什么，只是想起李楠父亲的左手上没有尾指。”
“哦？是怎么断的？”
“李楠说他也不清楚，可能是做水泥工时不小心被什么东西弄断的吧。好了，爸，我要走了。”向阳说完便走出书房。
向阳的那句话却在向雷心里烙下个印。他知道不能无凭无据地怀疑人，但他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丝能追查到凶手的线索，因此他决定前往人民医院去见一见李楠的父亲。
“阳阳。”向阳朝二楼喊道。
“爸，怎么了？”向阳刚背起包正要出房门时就听到楼下父亲的喊声。
“我要去人民医院找个老朋友顺道送你去，也去看望下李楠同学。”向雷解释道。
“嗯，好！”
在车上，向阳无事地翻着手中的杂志，向雷无意问道：“阳阳，听你说李楠是上个学期转来的，之前他实在哪个高中的呢？”
“李楠和他父亲是去年七月份搬来这个城市的，之前听说是在南城的二中。”
“他们为什么会搬来这个城市呢？”向雷问
“听说是因为李楠的母亲。十年前李楠的母亲在一次车祸中去世，而后来因为要医治李楠的病所以不得不离开搬去南城。”向阳合上手中的杂志皱眉说，“李楠也蛮可怜的，七岁时被检查出白血病，八岁时母亲又出车祸去世，全靠李叔叔一个人支撑着这个残缺不全的家。好不容易找到合适的骨髓移植成功了，现在又复发。”向阳想起当时李叔叔和欧阳老师说这些话时脸上露出的是痛苦和一种对生命感到无奈的神情。那才四十岁的中年人却让她觉得像是接近六十多岁的老人。当时向阳才明白假期去葵花园的车上李楠唱那首《父亲》时是蕴藏着怎样深的感情
十年前……怎么那么巧……向雷心里嘀咕着。

014

纯白色的病房里，李楠手里捧着一本书，他看得入神，连有人走近都不知道。
“李楠！”向阳喊道。
李楠抬起头，看着站在眼前的向阳和站在向阳身后的一名中年男人，说：“向阳你来啦。他是……”
“这位是我父亲。”向阳介绍到。
“向叔叔好！”李楠礼貌地叫道。
“你就是李楠吧，常听阳阳和佳佳提起道。在看书呀，看什么书呢？”向雷和蔼的问。
“哦，是高考复习资料，不能去学校了，只能自己看些资料书……”
“嗯！学习不能落下，让阳阳将课堂上的知识说给你听。”向雷说道。
就在三人聊天时，房门被打开，进来一位中年男人，向雷见这个人时一愣，这个人他在人民广场见过两次，还交谈过一次。
“是你？”向雷惊讶道。
李楠的父亲看着向雷一脸疑惑问：“请问我们认识吗？”男人的声音微微暗哑。
“不记得了吗？去年十月时我们在人民购物广场上见过的，还说过话的呢！”
李楠的父亲皱眉想了想猛然说道：“哦！是你呀！”
“想起来了吧！”
“是啊，我记性不好，别见怪才好”李父说着便倒了两杯谁分别给向阳和向雷。
“不是你记性不好，而是我记性太过好了，这是职业病来的你还别见笑呢！”向雷笑道。
在李父将杯子端给向阳时，向雷定定地看着他那只左手，少了一根尾指的左手。
向雷接过杯子时装作很随意的问道：“你的手指……”
李父的脸色在那一瞬间闪过不自然，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还是被向雷捕捉到了。
“唉……都是十年前的旧事了，不提也罢！”李父转过身向桌子走起拿起杯子替自己倒了一杯。
后来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期间向雷多次提起人民广场十年前的案子时，李父的反应在他看来及其不正常。向雷心里开始有底了。
离开李楠的病房后向雷并未直接离开而是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什么时候想起我来啦，你这个大忙人也有走得开的时候。”医院的一间办公室里一男人说道。
“我哪里走得开，来找你还不是一样要工作。”向雷直接往沙发上一坐。
“工作怎么找上我来了呀！话说我可是一良好市民，偷鸡摸狗，杀人放火，持刀抢劫我可没做过。”男人倒了一杯水放在向雷前面的玻璃桌上开玩笑道。
　　“不跟你开玩笑了，我需要你帮我个小忙。”
　　“说吧，什么事。”男人豪爽答应。
　　“103病房李楠，谁是他主治医生？”向雷直接问。
　　“等等，我先查一下。”男人看着桌上的电脑，移动着鼠标说，“李楠，十八岁，患急淋性白血病，主治医生李帅。”
　　“打电话让他给我带点李楠的血液来。”向雷说。
　　“我说你这小子在干什么？”男人好奇地问。

　　“谢老弟”向雷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然后抬头认真地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说：“还记得十年前发生在人民街就是现在人民购物广场的那起凶杀案吗？”

　　被称为谢老弟的男人名叫谢天晖，是向雷高中和大学时的铁杆兄弟，年纪比向雷小一岁，因此向雷一直称他为谢老弟。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人民医院，二十几年后成为了人民医院院长。

　　“十年前……人民街…”谢天晖皱眉细想。

　　“一对夫妇被杀害，现场留下一个七岁的女孩……”向雷从衣袋里掏出一包烟刚要取烟拿火机点火时谢天晖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向雷身旁坐下说：“大哥啊……这里不是你家，医院禁止吸烟你不会不知道吧！”

　　向雷将嘴边的烟拿下斜眼看着这个看起来比自己稍微年轻点的兄弟说：“哟！当年的烟鬼子如今懂得什么叫禁止吸烟了？”向雷脸带笑意惊讶道。谢天晖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当年的事不提了也罢。”

　　“你说的是不是阳阳的父母……”谢天晖不确定的问。

　　“嗯……”

　　“这个案子当初不是找不到线索吗？”谢天晖疑惑的问。

　　“当初找不到线索并不表示现在也找不到线索。”响雷将烟重新放回衣袋上说道。

　　“找到凶手了？”谢天晖惊讶道，毕竟已经过了十年了，当初查不出凶手现在却查到了难免让人意外。

　　“是不是还不敢确定，毕竟有些事情也会有巧合的，所以现在需要你的帮忙。”

　　“好！老弟定会尽我所能！”谢天晖严肃道。

　　向雷从谢天晖的办公室里出来后走在医院花园的小道上，映入眼帘的是满园的春色，看着充满生机的植物叹息道：希望的季节……

015

　　时间一天天过去，李楠因接受化疗头发渐渐脱落，他情绪上没有多大的起伏，也许是因为小时候有过同样的经历，因此在他看来并不算什么。八岁时他就以为自己会死掉而上天却意外让自己多活了十年，他该是感恩，这十年与父亲相依为命，父亲为了自己已经过早的衰老了，不希望父亲为了自己再次劳累。曾想过结束自己的生命但一想到父亲失去自己的时心情便难过不已，况且还有那么多关心自己的同学老师，自己并不是一个人面对病魔，他们也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向阳曾和自己说过大家一定会陪自己一起进考场的。于是，面对化疗钻心的痛楚他也咬紧牙关忍受。
眨眼间进入了五月，兵荒马乱的夏天拉开了帷幕，高三的学子们除了日以继夜的复习外没有了任何心思去想任何事。一天，李楠对坐在床沿翻书帮自己复习功课的向阳说道：“向阳，以后下课之后就不要再来这里了……”
　　向阳停下手中的动作诧异地抬起头看着面色苍白，头上戴着羊毛帽的李楠，然后合上书，诚然地说：“忘记我们的约定了吗？我们说好的，一起考完试后去看那一片花海。谁都不落单。”
　　“可是，你们已经很累了……每天做那么的复习题，根本没有时间给我了……”李楠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容说。
　　“我和宋佳还有王宇海军他们的成绩你是知道的，而且帮你复习还可以让我们将知识点记得更牢！”向阳微笑的摇摇手中的书说道。
　　“可是，我这样能进考场吗……”
　　“可以的，听爸爸说特殊情况可以向教育局声明！”向阳肯定道“所以，在没有找到合适的骨髓前你就好好地接受化疗，相信我们一定可以战胜病魔，迎来最灿烂的阳光！”
　　“嗯……”李楠看着向阳坚定地神情心里一股暖流流过。
　　距离高考只剩下一个多月，宋佳看向阳脸色不太好，便决定在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要搬去向阳家。她太了解向阳的个性，想定她是天天晚上都熬夜了，而这段时间向叔叔似乎很忙，常常看他开车出去就是几天没见身影，为了预防在高考前她把身体搞垮于是与父亲商量好搬到向阳家。宋明也深知向阳的性格便赞成宋佳的决定。
　　“阳阳……都几点了你还不休息……”宋佳躺在床上睡眼惺忪地看着台桌上亮着的灯光说道。
　　“就快了。”向阳揉了揉眼睛转过头对宋佳说道。
　　“不行！”突然宋佳从床上窜起，下床动手收起向阳桌前的书本说，“你看看都凌晨一点了还不睡觉，明天七点又要起床去学习！现在就给我上床去睡觉！”说着抓起向阳的手往床上拉，她还不知道向阳，说是快了，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才会上床休息。
　　“好啦……”向阳认输的随宋佳将自己拉上床。
　　随后空间便陷入了黑暗。

016

　　早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站立在窗户边的向雷身上，似在驱逐着他的疲惫。透过玻璃窗向雷看到向阳和宋佳正有说有笑地走出小花园，向雷一脸深思。近一个月来他奔波于南城追查着当年那起案件，一个多月解开了所有谜团，然而他却高兴不起来。五月中了，距离他们考试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该怎么做才好？向雷抬起头，迎着朝阳闭上眼脑海里一一闪现出李楠和他父亲的画面……突然间向雷睁开眼试图直视着太阳然而耀眼的太阳光将他的眼睛刺得生痛。向雷颓败地转身走到沙发前泄气地坐下。不行！绝不能在这个时候让孩子们分心！向雷皱眉想到，孩子没有错，他不能拿孩子的未来来赌。向雷起身叹了口气朝房间走去，只留下挂在墙上的时钟发出“滴答滴答”声。

　　午后，向阳坐在大榕树下，一个人享受着夏初的暖阳，时而吹过一阵阵风，茂密的枝叶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向阳远远地看着校园的小花园里几株向日葵正迎着太阳，随着风舞动着叶子。早晨接到李叔叔的电话，李叔叔说医生告诉他们已经找到合适的骨髓了，接下来就安排动手术。得知这个消息后全班同学都欢呼了起来，有几个男生甚至大喊道：李楠，我们等着你一起上考场！向阳看着大家都为李楠加油心里暖暖的。

一个星期后李楠过了观察期，医生说可以已完全康复可以出院，听完医生的叮嘱后李父提起收好的日用品和李楠两人走出了病房，李楠回过头看着这间以白色为基调的病房，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这里留下了他最温暖的回忆。

刚踏出医院就看到等在门口的众人，向阳和周海军手里各捧着鲜花，其余同学面带微笑地站在他们两个身后，李楠一脸诧异。

　　“你们……”

　　“向日葵，愿你以后如向日葵般迎着太阳追逐理想！”向阳走到李楠面前微笑着递上手中两朵向日葵说道。

　　“李楠，欢迎归队！”周海军递上手中的艺术百合说道。

　　“你们不用上课了吗……”李楠问出心中的疑惑。

　　“我们特地跟欧阳老师请了两节课的时间来接你出院，老师虽也怕耽误了时间但是我们是一个集体的，所以老师也就没反对了。”宋佳上前来到向阳的身边说道。

　　李楠突然觉得这夏初的阳光特别灼眼，眼睛微微酸涩，里面流动着莫名的液体让他不自觉地低下头。他知道那一双双闪动的眼睛里包含着无限的温暖，这温暖给予自己战胜病魔的信心，也将与自己一起作战。蓦然间，他想对大家道一声谢谢。于是李楠便抬起头，他眼眶微红，但他脸上尽是暖暖的笑意，他站得笔直然后是弯腰，伴随着一声浑厚的声音：“谢谢大家！”

众人一愣，然后是王宇最先反应过来，他跑上前来一掌拍在李楠肩上，说道：“兄弟，你腻客气了哈！我们是谁啊，也用得着这‘谢’字？”

　　“就是！”大家说道。

　　“王宇，你小子的力气那么大，李楠动完手术没多久你拍那么大力。”周海军提醒道。 “呃！”王宇伸手挠了挠头发说：“不好意啊，兄弟，我没带记性出门了，别怪别怪哈。”

　　众人听到王宇这样一说都乐得哈哈大笑起来。李楠开心地看着大家然后跟着大家坐上回家的车。五月时光静好，随后开始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017

　　6月7号-9号，全国高考的日子。

　　骄阳下是一个个焦急的父母，汗水湿透了衣服他们却依然守候在校门外，守望着校门里面的孩子。苦读高中三年只为这三天，他们心里既是祈祷又是担忧。

向雷坐在树荫底下，手里拿着一瓶怡宝纯净水，看着周围的人群，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距离校门最近的李父身上。仔细端详着发现此时的他比起去年十月在人民购物广场见到他的时候显得更加苍老了。两边的鬓发夹杂着白丝，额头的皱纹一圈圈，他定定地看着校园，仿佛李楠就站在校园不远处，向雷突然觉得这个男人不是个坏人，至少在有过的接触中他觉得李父不是个坏人。向雷想他该是找他谈谈的时候了。

　　三天相对于三年而言就如三秒钟相对于三个小时一般。恍惚中三天的高考就成为了过去，成为他们此后人生中那一幕紧张不已的回忆。

　　6月9号上午9点。在所有考生进入考场后向雷走到李父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我们去外边聊聊吧。”

　　李父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愕，他望了望渐渐消失在教学楼的身影转过头看着向雷说：“好。”

　　向雷带着李父来到校园旁边的小茶馆，选了一张在临窗的桌子两人相对而坐。向阳点了杯茶，问李父要喝什么时李父回答说：一杯清水。之后两人皆是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陷入了沉默。

　　十多分钟后李父缓缓开口道：“李楠能走过来都是因为你们，你们给了他勇气…”

　　“李楠是个懂事的孩子。”向雷从衣袋上掏出一包烟取出一支递到李父面前。

　　李父微笑着摇摇头说：“我不抽。”

　　向雷便替自己点了一根。

　　“我李安锐这一生坦坦荡荡……除了那件事……”李父眯起眼看着窗外说“可就那一件便让我的余生都不得安宁……” “哦？”向雷吐了口烟，烟气在空中化成无数的小圆圈后便逐一消失在空气里。

　　“我对不起他们……我悔恨着自己……”李父的眼神开始变得茫然。

　　向雷将手中泛着星火的烟放置桌上的烟灰缸里，将背靠在椅子上眯起双眸，似在等待着李父的下文。

　　“十年前……我失手杀了人……”李父低头惨然一笑。

　　向雷一怔，没有想到在侦破案件之前他会向自己说。

　　“十一年前，我和妻子儿子住在临安街的一间出租房里，虽然不富裕但一家三口简单的生活也算是快乐。可是命运捉弄人，才七岁正是上学年龄的李楠被检查出血癌……”向雷静静地看着李父淡然说着那些久远的事情。

　　“然后呢？”

　　“我们花完了所有储蓄也借遍了所有亲戚来给李楠治病，医生说在没有找到合适的骨髓之前只能靠输血和化疗……可光是昂贵的药物和化疗费就让我们束手无策了何况后面十几万的手术费……”李父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于是我和李楠母亲两人拚命的打工，从开始的拣破烂到后来的高空危险工作我们都做。只要能拿到钱给孩子治病，我们不在乎危不危险……”

　　“后来呢？”向雷皱眉问道

　　“后来，孩子的母亲在一个大雨磅礴的晚上出车祸去世了。”李父一脸淡然道，仿佛那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

　　向雷抬起头疑惑问：“是因为孩子？”

　　“那晚接到医院电话说孩子因发高烧已昏迷过去，当时我被悬挂在30多米高的大厦上刷洗玻璃窗户而离不开身，于是孩子的母亲急忙赶去，岂知太心急而闯红灯……”李父垂下头，声音开始暗哑。

　　一时之间两人静默了。几分钟后向雷提出疑惑：“那杀人是为了钱？”

　　“孩子母亲去世半个月后，医院得到南城医院的通知说有一个病人的骨髓能与李楠的相配。可是十几万的手术费要去哪里找……”李父深情黯然道：“我清楚的记得那天是十月二十八日。我从医院出来经过ATM时看见一位三十五六岁的男人正在取钱，看到那么多的钱心里突然萌生了歹念，于是我便尾随至他家。他进门后有个小女孩迎上来，那男人开心地抱起小孩便忘记关上门，当他们进厨房时我便潜进他们的卧室，藏在床底下。半夜时想趁着他们熟睡的时候逃出来的，然而当我蹑手蹑脚地走出客厅时却撞上了一个女人。本是睡意朦胧的她撞到一个形色慌张的陌生人在自己的客厅里不禁惊叫起来，我一时害怕便伸手制住她捂住她的嘴巴，拖着她退到茶几旁，可是她却伸手抓到茶几上的一把水果刀往我身上刺来，在抢下刀的时候因为她的挣扎失手伤了她。我慌张的放开她只见她缓缓地倒在地上，脖子上的刀口流出大量鲜红的血……”

　　“你确定她死了？”向雷皱着眉看着低头的李父问道

　　“正当我愣住时从房间里出来个人，是那个取钱的男人。他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女人，他愤怒地瞪着我然后抓起掉在地上的那把刀向我砍来，我反应得快才躲开了那一刀。我背靠电视桌害怕的看着那个男人，手在桌上摸到了一根棍子便抓起朝男人挥去，只听那男人嚎叫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你知不知道当时你朝男人挥去的是什么东西？”向雷继续问。

　　“我不知道……摸到的是一根棍子，可是当我拿起来的时候那重量却不是一根棍子的重量……”李父皱起眉头疑惑地说。

　　“然后你就逃了？”

　　“那男人倒地之时我听到从房间里传来小孩的哭声，当时恐惧控制着我，我想不了什么，只是开门拔腿就跑……”

　　“你确定那一对夫妇都死了？”

　　“那个女人一定是死了……因为她的动脉被割断了……”李父抬起头皱眉肯定道。向雷舒展开双眉，双臂交叉于胸前，往椅背上一靠，一脸探究的神情看着对面的男人。洒在桌子上的阳光逐渐退去，茶店墙上的时钟将分针停在了十二的点上，时针停在了十一的数字上

018

　　向阳家。

　　“爸，我去参加毕业晚会咯。”向阳开心地来到书房对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向雷说道。

　　“哦，好！路上小心，早点回来。”向雷抬起头看着笑意盈盈的向阳微笑着叮嘱道。

　　“嗯！”向阳带上房门，转身离去。

　　夏季的晚风夹杂着沉闷的空气从窗户吹进房间，浅绿色的格子落地窗帘轻轻起舞，大朵大朵橘黄色的晚霞飘浮于空中，西边橘黄一片。向雷离开书桌走向窗户，倚在窗台上，放眼天际，看着壮观的夕阳不禁陷入里回忆。

李安锐的确是杀死阳阳亲生父母的凶手。赵母就是因为脖子上的大动脉被割断失血而死；而赵父则是被铁锤捶中脑门当场毙命，李父当时拿起的“木棍”就是一把锤子。当初侦查得知那把锤子是放在电视桌上，因为桌子上明显有重物划过的痕迹，而刚好电视桌的一脚是被修理过，因此推断那把锤子是赵父用来给电视桌上钉子时用的。

　　李锐安杀赵母是因为抢夺水果刀时失手误杀；当赵父看见妻子被杀时因愤怒则捡起地上的水果刀攻击李锐安欲为妻子报仇，而李锐安则出于自卫随手摸到一把木棍朝赵父挥去，正巧劈中了赵父的脑门，赵父因而丧命。李父入室盗窃，因被发现而失手酿成命案。这就是十年前发生在人民街那起命案的真相。

这件隔了十年的案子如今已被侦破，这一切都将会得到法律公正的裁决，该是高兴才对，然而向雷却是一脸愁容。孩子，孩子们，自己该如何与这一群孩子们说明？阳阳要是知道李楠的父亲便是杀害自己亲身父母的凶手她会怎样？李楠若是知道自己最挚爱的父亲是杀害阳阳亲生父母的凶手他又该怎么面对？还有同学之间的眼光，他能承受得了吗？向雷烦躁的将右掌拍向墙壁。

　　夏季的夜晚，虽然没有白天的炎热却依然沉闷。向阳站在KTV房间里的窗户边，举目仰望星空，群星环绕弯月，一片宁静。自从进入高三后就没这样看过夜空了，想起高三之前常常和佳佳坐在阳台山谈天说地，嬉笑打闹。转眼间，时光不再，这个秋天后各自奔向属于自己的求学旅途，突然感到心里似被大石压着，心里堵得慌。向阳转过头，宋佳正拿着麦克风与三个女同学拼歌对唱；王宇与五六个同学在摇色子；周海军与其他同学在玩扑克牌；而李楠坐在沙发一角，手中拿着一杯饮料，微笑着看大家玩。于是便挪步至李楠身边坐下。

　　“怎么不和大家一起玩呢？”两人异口同声，相视而笑。

　　“向阳想好报考哪所大学了吗？”李楠将一杯可乐递到向阳桌前含笑问道。

　　向阳看着沉浸在欢乐里的众人轻声道：“出国吧……巴黎……”

　　李楠一愣，这是他所没有想到的，虽说离别是在所难免，却并没有想到会是离得如此之远，大洋彼岸。

　　“爸爸和哥哥都希望我能出国，至于学什么专业爸爸尊重我的选择。”

　　“你很幸福。”李楠微笑看着向阳说。

　　“虽然我不是爸爸的亲生女儿，可是在我的记忆里爸爸一直都是最疼爱我的。小时候不论做错什么爸爸都不曾责备过我，他只是牵起我的手，静静的让我站在他身边，看朝阳，看余晖。他教会我生命只有一次，人活在世上该懂得感恩，懂得珍惜。哥哥曾说过我抢走了爸爸的爱，可是他并不讨厌我，因为他也很喜欢我这个妹妹。爸爸他们从没有要求过我做什么，一切都是依照我的意愿，所以，我想有时候我也需要听听他们的意见，因为……我爱他们，真的很爱……”

　　李楠静听着向阳的诉说，从佳佳口中他得知向阳的亲生父母在她七岁时被人杀害，后来被身为警察的向雷领养的事。

　　“你呢？你想好报考哪里了吗？”向阳转移话题问道。

　　李楠摇摇头说：“还没……”

　　“好好考虑吧！”

　　“嗯！会的！”

　　夜，渐深。众人纷纷道别离去，向阳与宋佳手牵手摇晃着走在街道上，犹似两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

　　“阳阳，明天我要去看外婆，不能陪你疯狂咯！”宋佳用力的摇晃着牵着向阳的手开心说道。

　　“嗯！没事，佳佳有一年没去看外婆了吧！”向阳皱眉想了想说。

　　“是啊，高三一年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宋佳愤愤道。

　　“哈哈……好啦，现在不都过去了。明天我也要去看看他们了。”

　　“嗯！和叔叔一起去吗？”宋佳问道。

　　“不是，我想一个人和他们说说话，而且爸爸明天还要上班。”

　　“那你自己一个人要小心点喔，不要太晚回来。”

　　“嗯！我会的！”

　　橘黄的路灯下两个人的身影被拉得细长。

019

　　如果那天没有去永生园，如果那天去了永生园而没有看到李父，那是不是就可以改变很多结局……然而人生却没有那么多的如果。当无法抛开年少伤痛的记忆时，那些记忆便会成为一生的枷锁，禁锢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在乎你的人。
　　若说高考是向阳人生中紧张不已的回忆，那永生园外的那条大路上发生的车祸便是她此生最为疼痛的回忆。
　　高考后的一个星期天，还是骄阳当空的六月，向阳着一身白色连衣裙打着伞走进永生园。永生园里两边绿树成荫，一排排整齐的大理石墓碑，向阳循着阶梯而上，时而清风吹起，摇曳的树枝发出清脆的声音，静谧的墓园有着大都市里难有的清静。然而这清静却因渐入眼帘的人影和那低沉的说话声而变得让人窒息。
远远的向阳便看见有个人站在父母的墓碑前，那微微驮着的背让她想起李父。而事实上这个人便就是李楠的父亲。向阳一脸迷茫，李父怎么会来看父母？他和父母亲是什么关系？亲人？朋友？他又怎么会知道父母亲的墓碑是在永生园？向阳满脑子疑问正要快步上前去询问之时却意外听到李父的自我谴责。
　　“是我害死你们的……当初回到这个城市时我便说过只要李楠高考完后就去自首，如今是时候了。你们的女儿很善良，要不是她一直鼓励李楠勇敢面对病痛，李楠也无法参加高考……我欠你们的实在太多了……”
　　伞从向阳手中跌落，李父身体一愣，缓缓转过身，沧桑的面孔看到脸色煞白的向阳时闪过一丝痛楚的神色。向阳强压着内心的起伏，双手紧握，哽咽问：“为什么……”
　　李父的双眸里弥漫着层层大雾，他低下头道：“是我……对不起……你们……”
　　向阳难以置信地摇头，双手捂着嘴，眼眸中蓄着的泪水瞬间决堤，她悲伤地选择转身逃离。
　　阳光透过树层，斑驳的洒在墓碑上，墓碑上那两张相片中的人微笑着看着这一切，他们是否能够原谅这位爱子如命的男人呢？

020

　　从永生园里跑出来后向阳六神无主地游走在路边，被她深埋在心底的那个夜晚的记忆此刻在脑海里翻搅着。一直以为都没有想过会找到那个杀人凶手，纵然找到也不会是这样的一个身份。想到这半年来与李楠相处的点点滴滴，李父为李楠所做的一切，向阳实在接受不了李父就是凶手。向阳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丝毫没有注意十字路口的绿灯已经变成红色，她径自横穿而过。等候绿灯多时的开车司机一脚踩下油门，却没有注意到安全岛上那一个神色异样的少女正低头横穿马路。几秒后，马路上一声“嘭”响起，一个身体被撞飞几米外。

021

　　人民医院，病房里。
　　向阳沉默地看着窗外，坐在床边的宋佳削着苹果，同样不发一言，偶尔抬起头看着发呆的向阳却只是无声叹气。已经半个多月了，从出车祸到现在向阳没有说过一句话，也不进食，只能靠点滴输入必要的营养。宋佳看着向阳憔悴的神色无时不在自责，如果那天与向阳一同去永生园也就不会发生车祸了，那李父也不会为了救向阳而被车撞，也不会去世……

　　那天李父看着向阳跑开，担心情绪不稳的向阳便尾随她追出去，一路上跟在向阳身后，而看到向阳六神无主的横穿马路时立马跑上去想要拉住她，然而还是晚了一步，一辆小车疾驰而来，李父一惊飞扑而去推开向阳，而自己却被小车撞飞了出去。当向雷与宋佳等人接到通知赶来医院时只见向阳双眸空洞地蹲在医院走廊里的椅子角落里。宋佳怎么都不会忘记那时候向阳的样子，她白色的裙摆被撕破，手臂被磨破皮，她只是紧紧地环臂抱着膝盖，下巴抵在膝盖上，看着向雷与宋佳的眼睛里有着一股陌生感。向雷抓着她的肩膀摇晃着，试图将她唤醒她，然而向阳却是发疯般地挣扎开向雷的双手凄然叫道：“他死了！他死了……”然后便昏了过去。

022

　　安逸园与永生园一样是个墓园，不过是不同方向，一个南一个北，相隔甚远，但设计却与永生园一样。
此时，李楠便站立在此园里。一个人陪着他此生最亲最敬爱的父亲。
如果人生是一出戏，那李楠的人生前二十年无疑是个悲情戏。在面对自己父亲死去的同时还要接受这个他最敬爱的男人不仅是个慈父也是个让人别失去父母的杀人凶手。
　　李父死去一个星期后，十年前的那桩入室杀人案也被再次翻开，所有证据都证明李父就是杀人凶手。李楠沉默着面对一切，没有人知道他平静的脸庞之下是怎样的心情。
　　时间就在这灰色的氛围里过去，转眼七月到来，高考最后揭榜。李楠考上了第一志愿，被远在北方的另一座城市B大录取；宋佳与向阳的分数名列全市三甲，可两位女生的父亲打算让她们出国留学；周海军与王宇报考临城的同一所大学。离别在即，周海军与王宇组织大家去葵花园作为给彼此践行的一次相聚，然而向阳与李楠却拒绝了他们最后一次的聚会，大家心里无不是遗憾，但都明白这其中缘由，也只能无奈。
　　自从车祸后向阳完全变了，不再和大家一起参加活动，也不爱说话，就连向雷与宋佳她也是沉默地对待；而李楠也从没去看过向阳，这两个人之间的羁绊谁也解不开。李父杀害了向阳的亲生父母，而李父又因救向阳被车撞死。两人即使见面了也只剩下沉默罢了。

023

　　七月底，自出车祸后向阳第一次要宋佳陪她去一个地方，宋佳开心得跳起来。
　　两个人乘坐大巴上，曾经走过的路如今再走一遍，不论是人还是事物都已不再。向阳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想到自己的父母，想到李父，想到李楠，无力感充斥着全身。几十分钟后，两个人来到了葵花园。两人站在田埂上，看着大片大片的葵花海，所有的心事都被暖黄色的葵花驱赶出心外。
　　“向阳……我们都要向阳而生……叔叔说，给你取名向阳就是希望你能如向阳花一般……”宋佳闭着眼感受着大自然的气息轻声说道。
　　向阳侧过头，看着身边这个女生，一直来她都是如此关心自己，而这一个多月来她一定很担心自己吧，想着想着突然眼眶就红了。
　　“佳佳……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哭鼻子可就不好看了哦。”宋佳睁开眼笑眯眯地看着向阳道“叔叔说一个星期后就送你去巴黎了……”
　　“嗯……我们……要分开了……”向阳深吸了一口气哽咽道。
　　“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不可以熬夜，不可以不吃饭，好朋友来时不可以吃冰冻的东西，生病了要吃药不可以拖着……”宋佳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最重要的是不可以忘记我……”
　　“嗯……我会一直记得我有个最好的姐妹，她叫宋佳。佳佳在伦敦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凡事不要冲动，上课要记得带笔记，难过了的一定要打电话告诉我，知道吗……”向阳拉起宋佳的手强压着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阳阳……”“佳佳……”
　　阳光下，花海中，两个女生哭泣着抱在一起，清风阵阵吹过，一朵朵向阳花左右摇摆。青春总会面临着许许多多的离别，这离别教会我们成长。

024

　　向阳离开那天除了向雷与宋佳父女外没有其他人知道，宋佳本来是要通知同学的，可是向阳却说不要了，那分别的场面只会让大家难过。候机时，两个女生伸出尾指打勾勾。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曾经熟悉的承诺此时重新出现，这一次不再是童年时游戏，而是彼此生命里郑重的许诺。
　　“阳阳，那边你哥已经做好迎接你的准备了。以后好好有不开心的事别憋在心里，要跟哥哥说，不然可以打电话回来和爸爸说。知道吗？”向雷关切地叮嘱着。
　　“是啊，阳阳，要开心、乐观地面对所有，这样你爸爸才会放心。”宋明温和道。
　　“嗯！我会的！你们都不要担心。”向阳微笑道。
　　宽敞的候机厅里响起了广播声，催促着乘客入仓，向阳深吸了口气看着面前的三人脸上绽放出阳光般温暖的笑容，然后转身，挥手，积蓄在眼眶里的泪珠一滴滴无声滑落。
　　“向阳！一定要好好的！”宋佳朝着向阳的背影大喊。
　　向阳抬起手挥动着。
　　轰鸣的声音划过天际，遗留下一道射线。许多年后，当向阳乘坐飞机沿着这条射线回到这个机场时才明白无论多想逃离这个地方，可自己最忘不掉，最牵念的也是这个地方，纵然这里有最痛心的回忆。

025

　　五年后夏季，向阳第一次回到这个城市，回来之前没有告诉任何人。回来后去的第一个地方便是那葵园。
依然是金灿灿的一片，而在这一片金黄之中有一个着蓝衣的男人背影，他站在花海间，张开双臂，头微微昂起。向阳没有出声叫唤，只是将那名蓝衣男人一道作为景色欣赏。而向阳却不知自己身后一样有个卷发女子将自己与这片花海融合一起欣赏。
骄阳下，一片金黄的向阳花田里站立着三个人。

作者: 木门长子 时间: 2011-5-23 1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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