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小
小小是公司同事的孩子。
小丫头三岁,一张圆脸,一双大眼睛透着灵气。第一次她到我们公司见到我的时候,一直盯着我看,很好奇的神态。她爸爸让她叫我阿姨,她在我脸上停留了好几分钟,突然开口叫我“外国人!”我很惊讶,问她为什么叫我外国人呀,她害羞的笑着指着我的眼睛说:“你的眼睛是外国人的眼睛。”我这才恍然大悟,因为我当时戴的是蓝紫色镜片的隐型眼镜。后来她一直叫我“外国人”,直到我几年后离开工作地方,她都没叫过我一声阿姨。
小丫头的妈妈是个女强人,经常没时间带她,有时候周末加班开会,她爸爸就会带着她来办公室。每次来的时候,她总是很乖巧的在我办公室门口文静地站着,似乎要等我自己发现她这个小人儿来了。有时候我在忙,忽一抬头看见她,我就会很惊喜的说:“小小,你来了呀?”她似乎很喜欢这样的戏剧效果,会露出那种因我的惊喜而心满意足的神态。我看得出她很想跟我亲近,可是有时候实在手头上的事情很多,我对她说:“小小乖哦,外国人要做点事情,你自己画画好吗?”然后我转身在笔筒里找了几色笔,发一张A4纸给她,她就可以安静地玩很久。当我忙完抬眼看她,她在我旁边的圆桌上很乖地画着不知所以然的画。我突然发现心底有一种温柔流动,我忍不住叫她小宝贝。她抬起脸,对我很正经地说:“外国人,我爸爸妈妈从来没有这样叫过我的”我问她:“那你喜欢吗?”她说:“喜欢呀,妈妈怎么不这样叫的呢?”我想她妈妈一定太忙了,忙得顾不上对她叫一声宝贝,禁不住心生怜爱。带她出去吃饭,我在车后坐上搂着她怕刹车或者颠簸伤到她,她就乖乖的依偎在我怀里,我的心里升起从未有过的母爱。有孩子在怀,原来是这样美好的感觉。
那个时候我们经常出差,小小的爸爸是技术经理,负责一些地区的技术支持,我出差经常叫他跟我一起走。小丫头总会在途中给他爸爸来电话,说了没几句他爸爸就会把电话递给我,在电话里东拉西扯的跟我说上一会。开始我以为她是想她爸爸,顺便跟我说上几句,后来他爸爸告诉我小丫头醉翁之意不在酒。那天我们出差回来,车刚进城,她的电话就来了,他爸爸把电话给我,她奶声奶气地对我说:“外国人,我们家今天做好吃的,你来我家吃饭吧。”我胡乱的应付着她,叫同事直接送我回家了,赶了几百公里的路,觉得自己浑身都是脏的,按照我的习惯无论多晚必须回家收拾干净才会用晚餐的。可是还没等我换衣服,她妈妈的电话就追过来了说:“答应孩子的事情可不能不做到哦?小小在哭呢,要见外国人。”我一听就慌了,我都没想到我这样的行为是对孩子撒谎,这可是不利于言传身教的。来不及换衣服我就赶着去她家了。那顿饭她坐在我左手边,屁股下面垫着只小凳子才跟我一般高,手里握着个小勺,吃一口转头看看我,眼睛里充满了甜蜜。我没想到自己在一个孩子眼里这样受欢迎,很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吃完饭她会用她的小手弹钢琴给我听,小手手在琴键上煞有其事地游走,越发显得可爱。还会写歪歪扭扭阿拉伯数字给我看,想着她总是在我们出差的时候把电话打在她爸爸手机上,其实不过是为了听听我的声音,我就把我的手机号码写给她。她在那抄着我的数字,把0写得象个气球升天一样,真是令人忍俊不禁。后来的某天,她在我办公桌前踮着脚尖管闲事的时候,突然指着我们公司的通讯录惊喜地对我说:“外国人,外国人,这是你的电话号码”,我低头一看果然,因为她认识数字呗。我存心为难她,问:“小小,那数字前面外国人的名字叫什么呀?”她看了又看我在通讯录里的名字,不识汉字怎能回答得出呢?我想这下小丫头没辙了吧,没想到她开心的喊出来:“你叫吴总”,这下轮到我瞠目结舌了,低头数数名字是两个字没错吧,平时公司上下都这样叫的也没错吧,那我的名字就该是吴总了,没得反驳哦!我不得不叹息小孩子的智慧,童智。
小小因为我而知道了上海。有次她妈妈的同事一个老知青对她说:“小小,好好读书,以后跟伯伯去上海考大学”。没想到她很不买人家的帐,嗲声嗲气的回人家:“我以后长大了要跟外国人去上海,外国人说的要照顾我的。”她妈妈问她:“世界上谁最好?”她会一边打量着她妈妈的脸色,一边很小心翼翼地回答:“外国人”她妈妈很是吃醋,说:“去吧去吧,你跟着外国人过去”后来她妈妈来告诉我这些的时候很感叹地说:“我们家小小,从来没有这样牵挂过一个人的。”我俨然成了她的依靠,心里因了这份孩童的信任充满了感动。
可是这样一个小小人儿,也着实让大人烦恼。有次去她家做客,一把不锈钢的梯子在她钢琴边倚着,我随口问她梯子干什么用的呀,她一本正经的告诉我;“这是爸爸妈妈为我买的,每次收我自己衣服的时候,我就爬上去”我抬头一看,她的房间里果然有衣服晾着,再看看一人多高的梯子,心里悚然。把她爸爸叫来责备怎么叫这么个小人爬上去收衣服呢,他爸爸很烦恼地说:“你别听她的,这是我们自己用来爬上去整理壁橱的。”再看小小,她正若无其事的翻着她的小人书。还有次小丫头前一天对保姆说:“姐姐,你明天不要来了,妈妈叫我告诉你,我们明天要去外婆家。”那位姐姐看她说得如此认真,信以为真,第二天果然不来了。而第二天的早晨,小小睁开眼睛对她妈妈说:“妈妈,姐姐今天有事情不来了,你还是把我送去外婆家吧”结果她妈妈一通电话,识破了小丫头的诡计,她自己想去外婆家,所以来个调兵遣将。
我听完这个事哈哈大笑,孩子的世界充满了乐趣和属于他们的智慧。我问她爸爸:“有这样孩子,你烦恼吗?”他爸爸无可奈何地说:“烦恼!”看来有个聪明的孩子,如何引导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二.宝宝
2006年的1月,我们家添了第四代第一个小成员——宝宝。
宝宝出生的时候很遗憾我没在上海,据说是个长着很多胎毛的丑丑的小东西.可是现在人家2岁了,已经是很神气的小帅哥了,一双大大的眼睛象足了他妈妈.加之他妈妈会打扮,一柜子的衣服供他翻花样秀时装,他总是那么神气的走来走去.看着他的小翘屁股,我想笑,因为实在是太象个小大人.
小大人现在在学说话,如鹦鹉学舌般.黄昏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他那一惯崇尚节约的外婆还没来得及开灯.小宝宝一个人在那里踉踉跄跄地推着他的脚踏车,一边嘴里嘀咕着:“墨墨——黑,墨墨——黑”(上海话:漆黑一片的意思);他听见家人叫我小名,他学着叫,却老是咬不准发音,把我叫成“切切,切切”;他称他妈妈叫“妈眯”,但也叫他妈妈的小名,只是把她叫成了“捏捏”;妈妈穿着超短裙下楼,他会笑嘻嘻地过去,摸摸裙子叫声“美女~~~”,肉麻的时候会叫“小美女”;但他爸爸明显没这么好的待遇,他在楼梯口看到他爸爸下来,学着妈妈平时的口头禅叫“胖子”,他爸爸恼羞成怒,幸得外婆保驾。更多时候他自言自语,会拿起门口的对讲机,要跟“切切”通电话,问他讲什么。他说叫切切来“白相”(上海话:玩),“结绒线”(上海话:打毛衣),还要在他旁边“排排坐”(上海话:坐下),这些都是源于平时我去他家里,一边打毛衣一边跟他外婆和妈妈拉着家常,他都记得很清楚。
宝宝的记忆超好,他妈眯教他很多英语单词,他都会一一记住,再考他他就很清楚地告诉你。电视节目里的台湾话,他会学着说,还有韩语,有个叫BABU的单词不知道怎么他就记住了。有次抱着他,他对说我说BABU,喷我一脸口水,他自己把头埋起来说:“难为情、难为情”看他的神态没把我逗得笑叉了气。带他走过的路他都会记得。他到我住的地方玩过两次,后来他家的车再路过,他就会指着车窗外说:阿姨窝窝(上海童言:家)。每次来都开心无比,把我的工夫茶具跟扮家家一样的搬过来搬过去,他外婆总是怕打碎阻止他,可是我却由着他。如果他可以在这样搬来搬去间充满了童年的快乐,那敲碎了也是值得的,毕竟现在的孩子童年的乐趣越来越少了。
宝宝是我们家的第四代,我的外婆是宝宝的的老祖宗,他跟老人亲热得不得了。外婆下楼,他会守在自家的车前,对外婆说:“太太上车车”;进饭店,他小手拍打着凳子,对她说:“太太排排坐”先把老人的位置给安排了;去老邻居家串门走台阶,他会嘱咐老太太:“太太当心”,还用小手牵着她,把老太太哄得开心死,可是没人教过他这样做。
我喜欢宝宝,他聪明机灵,所以难得见家人的我总是因为想念着他而回去,不厌其烦的陪他玩。他外婆总是责怪我太宠他,可是他才两岁。我经常对着他想,再大一点你就没这样开心了,该做规矩了,否则玩劣到无人可收拾,那就完蛋了。有时候看着宝宝可爱聪明的样子,就忍不住想往自己有个孩子,可是现在的孩子营养好、胎教好,智力达到空前的发展,那么教育呢?以什么样方式去教育和引导孩子,是个很大的问题。我看周围很多朋友,都以民主的方式去对待孩子,可是孩子却可以因了小小的心愿没得到满足而对父母随意地发脾气。前段时间看到杂志上采访一些富豪教育孩子的方式,大多很严厉,并不是让他们沉迷于物质的享受,一味地溺爱,。其中一个家庭的母亲说了句让我印象深刻的话:如果我给了她们一个放纵的童年,我就会给她们一个不负责任的成年。现在这个社会充满了竞争,也许这个母亲让她的两个女儿过早地失去了童年的快乐,可是谁又能说她错了呢,毕竟长大了孩子还是要去面对严酷的现实的。
大人没错,孩子也没错,也许错的是现世的这个大环境。要是跟以前一样,大家都是36元工资,衣服都是清一色灰的蓝的,没有攀比,吃的是大锅饭,房子是单位分的,没有房奴,没有物价飞涨,没有那么多奢侈品,也许世界要简单得多。可是社会在发展,经济在发展,一切都不可能回到从前,万般便皆有了可能,孩子的成长之路也变得如此长路漫漫,这条路上种不得试验田,也没回头路可以走。
如此一想,要不要孩子便有了如同“股市有风险,入市需谨慎”般的警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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