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价值的艺术从来是现实的反映,反之,它一定是想以艺术的形式给现实以有意义的参考。好莱坞的大片之所以风靡全球,成为美国文化最富有侵略性也最乐于被接受的载体,是因为它总是能以最超越人的想象力的、最不可思议的形式,合理地传达美国的价值观。这些形式光怪陆离、炫目耀眼,能将自然科学中最新的现实成果、未来的可能,以及人文科学中社会学、伦理学、心理学等等各样成就,巧妙融于其中,我们不得不佩服好莱坞编剧绝妙的想象、丰富的知识积累。观众既享受了视觉的盛宴,又能在剧情提供的连环的疑问和渴望中沉迷和思考。比如《黑客帝国》《阿凡达》《纳尼亚传奇》等等,还有这一部《盗梦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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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梦空间》,其实并无盗梦的情节,盗梦是以科布为首的造梦人较为低级的研究和实践阶段,展开的情节中,他们已进化为真正的造梦人。其英文片名《Inception》,也许正是一种昭示,开始、开端,造梦就是某种期待的人为起点。
影片出现了许多名词,比如埃舍尔楼梯、潜意识、潜意识边缘,情节随着现实、一层、两层、三层梦境、甚至死亡、潜意识边缘等六个梯度的空间第次展开,如果我们被紧张的情节推进和频繁的空间转换迷了眼,眼累心疲地看完却不知所终,那简直是电影的异化。无论影片有多么超凡脱俗的表达方式,它所承载的实质永远是俗而又俗的现实。如果观众不能透视到它与现实的关联,而只沉醉于它表达方式的繁复华丽,那就辜负了电影作为一门艺术的最终价值,还是那句话:艺术当关照人生。形式永远服务于内容,电影形式和表达的技巧是电影人应该探讨的范畴,而观众舍弃内核而痴迷形式,这不是观看电影的终极价值所在。
其实,跳出这些让人迷茫的形式,影片只有两条线索在徐徐交替进行。一条主线是莱昂纳多所饰演的科布为齐藤所造的财富之梦,另一条副线是科布的妻子摩尔的爱之梦。
齐藤为了使竞争对手放弃对其父能源帝国的继承愿望,借用科布的造梦技术,通过人为的层层梦境,将卖掉能源帝国的意识植入对手的头脑中,而他自己也甘愿冒险甚至不惜生命成为所有梦境的参与者。
科布的妻子摩尔,是将拥有永生的爱视作最高人生目标的美丽女子,生命的全部动力是科布的一句承诺“我要和你一起变老”。科布为表达和珍存爱意,也为实验一种梦境的可能,为妻子植入了爱意永存的意识,并造出了美妙无比的爱之梦境,将心中一切美好的珍藏一一化为梦中的现实,两人沉醉其中50年。那个世界如此宽广朗润和谐自由,他们可以随心所欲成就地老天荒。
然而,这毕竟是梦,清醒理性的人总会为现实的牵挂而回归。科布不忍不愿不舍却是坚决地让自己醒来,而摩尔已迷失在梦中不能自拔,甘愿以生命为代价换得长眠不醒。
这无疑是映照人生的梦。片中的每一个细节都有现实的指向。
真实的世界只有两种人,男人和女人。人只有两种状态,现实的清醒和梦中的沉迷,无论男女。
现实的男人最惯常的思维常滞留在财富的梦想,而女人在几乎所有的年龄都更钟情于爱之美梦。男人之爱造财富梦,所指向的不仅是财富本身,更是与之相关的提升地位与尊严感的可能。而女人幸福人生的评判标准,在现实的眼光中,并不是财富所能彰显的成功,而是能被一个男人深深地迷恋和宽厚地宠爱。所以,人们会羡慕钻石王老五,而遗憾难嫁的精英女子,敬佩独身的富豪而怜悯冷宫或被逐的豪门怨妇弃妇。不能简单地说这是酸葡萄心理,本质上这是和对男人的成功要求一样的一种普世的价值观。
而这种价值观早已以梦想的形式无比强大地植入每个人的头脑,自然地决定了现实中人们的追逐方向。如果不能在梦想与现实之间清醒自如地游走,梦想会成为悲剧的起点,男人女人的迷途、困厄、背叛、伤害、痛苦、纠结皆为此而来。
片中有个小小的道具,金属的精巧陀螺,它被称为图腾,片中每一个愿意保持清醒的造梦人都有自己的图腾。图腾本是一种原始的崇拜物,在片中它成为区别现实与梦境的唯一依据。能帮助置身层层梦境、随时可能迷失的造梦人,适时记起来路回归现实。
它明显是一种有意义的隐喻,代表了现实中人在所有的选择中唯一的可依——理性的认识。只有明晰理性的认识能使人不迷失在自造和他造的梦境中,能随手触到人生真实的温度和质感,逃离那些美丽无边却可能带来巨大伤害的虚妄,直面真实的种种可能,美与不美都能拥有了然于心的笃定。这图腾其实是影片提供给观众的一把钥匙。它能让我们破解一切生命的谜团、从人生的困境中突围。
不错,我们都是追梦人。而创造追逐和拥有梦想永远不是错。因为梦想是一切现实成长进步的动力、美好未来的源泉,灿烂人生的色彩。但无论梦境多美妙,它一定要根植于现实的土壤,随时调动理性的认识去判断、把握梦境的真伪与合理性,它能让我们在人生的每一层梦境中体验美好成就愉悦,从而缔造梦境般美妙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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