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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天堂离地狱究竟有多远（之三） [打印本页]

作者: 若谷 时间: 2011-1-23 11:20
标题: 天堂离地狱究竟有多远（之三）
本帖最后由若谷于 2011-1-24 09:08 编辑

　　　　　　　　　　　　　　　　　　　　　　　　　（三）
　　
　　“姐，给我取个名字吧！”
　　
　　“为什么要让我取名？老是换名做什么？”“因为我尊敬姐姐，姐，我这半辈子太坎坷了……。”
　　
　　“好吧，我试试。”
　　
　　“不是试，是一定”。他又强调一次，然后静下来。
　　
　　他坐在那里，因忧郁，因思虑，让一种感觉忽近忽远，忽明忽暗。但总有一株无花果寂寞地固守，清晰而固执的在我心底，却说不清它到底生长在哪里，也不知它固执生长的理由。
　　
　　他的中学校长看中他的诚实聪明，亲自将女儿交付于他。出于尊敬，碍于面子，他放弃初恋的情人，将她娶回家，却发现新娘已有孕在身。
　　
　　每一朵花都知道，花开时节的寒风有多刺骨，自己有多无助。你偏偏不是花，你偏偏没有花，你偏偏只能是一棵树，独自承担。一株无花果沉默在百花园的角落里。
　　
　　一直喜欢那种忧郁的眼神，欣赏那种孤独远望的专注。我不知道那眼神里的忧伤到底有多深。一面想用什么将他拉出那忧郁的深湖，一面却又在一次一次欣赏这种无言，如同欣赏无花果茂密、厚实的叶子，一片片，一层层的遮挡，欣赏它没有花却结了果的神秘。
　　
　　忽然地就有一种冲动，想找出无花果的花。
　　
　　当终于找到的时候，首先感动的是我：无花果是有花的！只不过它不象别的植物把花蕊举得高高的，用以招蜂引蝶，它把花托顶深陷，用自己温暖的房间静悄悄地将花蕊隐在新枝绿叶间。
　　
　　原来无花果有一棵柔软的内心，有温暖的角落。
　　
　　在绿叶的呵护下，在坚强的主干上有果实在一日日走向饱满……剖开每一枚果实，鲜红的心便是它曾经繁盛的花。
　　
　　…………
　　
　　我终究还是落入了俗套，还了无花果一个完美。当然更期望你内心也有一种完美，不为芬芳，不为招摇，只为没有遗憾。――《无花果》
　　
　　姐，我看到你写得文章了，姐，那是为我写的吗？他的声音听起来快乐而激动。
　　
　　是的，喜欢无花果这个名字吗？
　　
　　喜欢！姐，你知道我有多激动多高兴吗？我真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和我分享我的幸福！可又不能转到我空间去……
　　
　　为什么不能转？哦，知道了。那样问是多余的，他不想让人知道他的一丁点儿过去。
　　
　　姐姐，我太高兴了，太幸福了，我想大声喊出来。姐，你不要挂电话，一定不要挂，等我，我去接电话。然后他去接，听到他说，这会我在忙，一会给你打过去。然后听到他走路的声音，听到他拿起杯子喝水的声音，还听到又一个电话打来，
　　
　　有事了，不说了吧。我说，因为忽然就后悔了文中提到了多年前的事，虽然是只言片语，就是因为那心里的疙瘩，他和妻子分居已六年。
　　
　　“不行！姐姐，别挂电话，我今天太高兴了，我在喝酒，你陪我喝一杯吧。”他又絮絮叨叨的说话，“那时候，我还不懂得爱情是什么的时候，就被我岳父看中并主动提亲和他女儿结婚了”。他这样说着时，我不敢插嘴，无论怎样说可能他都会说“不！”，这是他一惯的反应。
　　
　　之后，他变得开心了好多。
　　
　　“姐，干嘛呢？”电话几乎总是在晚饭的时候打来，我一手拿筷子，一手拿手机，“我在吃饭，你吃了没？”“吃什么啊，吃！我都还没吃呢，不许吃，跟我说话！”如此霸道的口气总是让我笑不得气不得，一听就是喝了酒了，对喝了酒的人又怎么能发脾气呢，只有好言相劝：“先去收拾吃点饭，饭后再和姐说话好不？”
　　
　　“不好，你边吃饭边和我说话！”我向对面吃饭并露出不悦表情的爱人无奈的咧下嘴，爱人悄悄说，“别理他，酒鬼，关掉。”
　　
　　“我一手拿手机一手拿筷子没办法吃饭，我吃完饭再说话好不好？我先关了啊。”然后我不等回话赶紧关掉电话，这也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借口了，但往往他会再打过来。这样的时候一次次多了，老公也没办法了。只是埋怨我当初怎么鬼迷心窍了就把电话号码给他了呢？我想了又想，也想不起来了，但我一直坚信浩是个好孩子的，他虽然说话性格暴躁，但从不对我说那些一般男人常说的混话，而且在白天不喝酒的时候从来不打这种骚扰电话，心里苦闷的人才会在酒醉后想找个朋友说说心里话呢，我这样想，也就感觉自己是个真正的姐姐了。
　　
　　“姐，你忙完没有？”“没呢，我还得洗衣服呢。”“太晚了，今天不洗了，和我说说话吧，姐。”
　　
　　也感觉实在累了，好吧，不干了，就和你说话，说什么呀？
　　
　　我坐在床边，真的感觉累了。“姐，周四我们就考试了，我害怕考试，我都这么大了，还得和年轻人一起考试。”“没事，你很聪明的，好好学，会考好的。”“姐，姐……”他的声音很异样，我想了一下“怎么了？你哭了？”“你才哭了呢！我没有”
　　
　　“姐……”然后他关掉了电话。
　　
　　或许真的有“日久生情”一说吧。也不知道从哪天从哪时起，我忽然对浩就有了一种很特别的感觉，而且是自己都有点害怕的感觉。
　　
　　“在做什么？”第一次主动拨通他的电话，我很轻松地和他打招呼。“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呢？”他的声音很轻松很干脆，完全没有从前的醉意。
　　
　　“我就是想看看白天和你通话是什么感觉”。说完我就笑了。
　　
　　“姐，我说过我是两个人，白天我努力工作，很充实，只有晚上才会空虚，想找人说话”。
　　
　　刚说两句，听到他那边有电话响，于是我说：去接电话吧，我听到有电话来了。嗯，好的，姐，一会再说。
　　
　　我没有关掉电话也没有放下，放在耳边听他和同事电话，他的声音洪亮自信，同以往说话时真的不一样，那些技术性很强的术语我一句也不懂，更记不住，但没放下电话，感觉这种偷听很是有意思，所以在他又回来后，我就先笑了并说：我听到刚才你和别人说话了。呵呵，姐，你偷听啊？感觉我上班时怎么样？
　　
　　嗯，和平时你给我打电话时不一样，很自信也很专业。
　　
　　我说过的嘛，我上班时很好的，我工作很好姐。他的声音很是让人振奋。
　　
　　于是，白天有时候我们也慢慢开始联系了。但都很简单，晴天的时候他会说：今天太阳真好，不过你出去的时候要戴上帽子，别晒着。下雨时候他又会说：下雨了，别出去，万一实在要出去就多穿衣服。如果在路上打电话他听到旁边有车响，就会嘱咐我：“以后不要在路上骑着车子接电话！”
　　
　　我感觉这样的时候便很幸福，他终于“长大了”，知道心疼我，牵挂我了。再不像从前老是我去叮嘱他教育他了，这样的感觉很开心，就像是完成了一件伟大的作品，当然是因为多了一个关心我的人。
　　
　　“姐，在心里，你一直就不是我的网友。”那天他忽然说，
　　
　　“我感觉到了。”打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我有点惊，但已迟了。
　　
　　“感觉到，那就是了。姐，你删除我吧！”
　　
　　“好！我删除你。只要你答应我，以后不要老是太伤感，一定要快乐起来！”“我答应你，姐，删除我！”
　　
　　我将他的名字删除了。
　　
　　他会真的快乐起来吗？第三天，他再次打来电话的时候，我还是接了。“你为什么还要接电话！”他的声音仍然是那样的霸道，“我，我，你打来电话，我能不接吗？不讲道理!”
　　
　　“我打电话，是我控制不住自己，你是姐姐，你也控制不住自己吗？你不接不就完了吗？！”这一连串的质问倒让我觉得是自己错了。
　　
　　接下来我真的不接了，可看着熟悉的号码一次一次的响起，又好担心，他爱冲动，会不会是有什么事啊。一年多来，我也已经习惯去关心他了。而且，不单单是担心，内心里已喜欢听到那熟悉的声音。
　　
　　“你把我的手机号也拉黑，让我打不进来！”他在大吼。
　　
　　“好吧”
　　
　　几天了，我终于没有下得了那个狠心。而且我想，浩肯定也不会说话算数的，因为他就像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从来都是对我的教育说：不！但却又老是在酒后找些问题来“麻烦”我，我似乎已习惯做一个好姐姐。尽力去安慰，劝说他的每一次任性。
　　
　　五天，他的电话没打来，十天，他的电话还是没有打来，我的心里空空的，也有些担心，这些天他是怎么样过的？
　　
　　但是这样的时候好像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浩又在我的好友里出现了，而且说：你知道我怎么样找到这个号的吗？十几本的会议记录，我一本本，一页一页地翻，因为我记得是记在哪一本上的。
　　
　　我离婚了。那天他说。
　　
　　“什么？你又闹什么！不为女儿想想吗？……”
　　
　　“姐，要看看协议书吗？”
　　
　　“我看那做什么？！你不能离婚，知道吗？”我完全没了对他一向的沉着。这时候你离了，我会心里有愧的，我算什么？这句我没有说出口。
　　
　　不是因为你。他说，好多时候是这样，他总是回答我心里没能说出的疑问。
　　
　　“那就更不能了！”
　　
　　“我们见一面吧，姐”
　　
　　“不，我不会见你的。”
　　
　　“就一面好吧，我就想亲眼看看我的好姐姐到底长什么样儿，一生一面，足矣。”浩很伤感又很坚定。
　　
　　在某一天的某一时，我忽然地就发现，自己原来也陷入了一场姐弟恋了，虽然比浩的感觉要晚些，但最终决有能够幸免。
　　
　　那次是真的出差吗？应该是。那次是有事不得不从那个城市半路下车吗？应该是！我一次一次这样对自己说。
　　
　　当乘务员报出下站名的时候，我的心怦然动了、跳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袭来，浩这个时候应该快下班了吧？
　　
　　火车到达那个城市时已是中午十一点十分了，看着那个让人心动的名字，我犹豫后终于还是半路下了车，并在车站发了一短信：我在你们城市了，你可以来看一下我，但前提是只是见一面.如果不同意，就不要来。
　　
　　下班后我去看你！浩的回复很快。
　　
　　我选择了车来车往的国道，然后坐下来，靠着路边的花坛，拿出一本随身携带的书翻看，眼睛却一直盯着路上，想着自己说的这个地方他会不会找到呢？
　　
　　旁边还有两个女孩，她们在等车？她们有说有笑的，我，只有一个人。
　　
　　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探出脑袋问两个女孩：坐车吗？她们都摇头。然后司机又问我，我也摇摇头。虽然刚才的等待里我脑海里闪过一两次要临阵脱逃的想法，面对司机的问询时还是微笑着摇摇头。于是司机开车到不远处停下等人。
　　
　　电话响了，我急切地打开，却是要去的那个城市的朋友打来的，问旅途可好，问什么时候到，说都在等呢。我说可能会稍晚些，会尽快，然后挂掉电话。紧接又一阵震动在手中传来，我的心也就跟着一震，有一种预感。打开看时果然是浩打来的，“你的后面有两个女孩是不是？”
　　
　　是啊。
　　
　　“你顺着她们的方向往路对面看”。浩说。
　　
　　我惊醒似地转过身。对面的十字路口，他的手还举在耳边，正拿着手机。
　　
　　那个姿势早已定格在我的心里了，有一张照片上，他就是这样的，我特别喜欢浩接电话时的专注和沉稳。此刻，仍然是那样的姿势，于是，我有了一瞬间的似梦似真的恍惚，开始向他的方向走去。浩骑着电动车过来，很慢很慢地骑过来。这样的样子以至后来我多次想起来，怀疑过他当时是不是用了脚踏而没有启动电瓶呢？
　　
　　总之，当时他很慢很慢地骑过来，眼睛一直望着我，那种专注，那种早已深入心底的表情，没有微笑，却曾让我一次一次怦然心动。
　　
　　只是隔着一个十字路口，浩从对面走来，我从花坛一步一步走向路边。那个中午的阳光暖得不得了，在整个深秋里，那个中午的阳光都是最温暖最明亮的。之后的几年内，让我一次次想起来时，都会肯定地对自己说，再没有哪一个秋天哪一天的的阳光会那么温暖，那么明亮。
　　
　　终于抵达，当他们终于能够面对面的时候，却彼此在躲闪一种对视，浩说：上来吧，我带你转转。
　　
　　我坐上车子的后座。坐在浩的背后，或许这样的情景在心里他们已经盼了太久太久了，我已感觉挨到了浩的衣服，我甚至想靠一下他坚实宽厚的背，刚才等的时间太长，此刻才感觉真的累了。
　　
　　去哪里呢？浩一只脚着地这样问着。
　　
　　随便走走吧。我说，我从来没来过这个城市，不知道哪里是哪里。
　　
　　电动车缓缓地，开始行驶，我忽然改口说：“你送我去车站吧。”
　　
　　也就在那个时候，车子轻微地一晃，然后停了，浩开始又是拍又是拧地摆弄几下，着急地说：“车子坏了，它还从来没出个这样的毛病啊，怎么回事。”
　　
　　一直到后来很久，我都怀疑过是不是临时改口的那句话让车子“坏掉”的，还是真的天意呢？
　　
　　不管怎样，车子发动不起来了。
　　
　　“你真的要走？”，浩下来并支好车子，只看我一眼就面向别处。
　　
　　“嗯，我还有事呢。”我是有事，但不是唯一的理由，因为就在刚才车子启动的一瞬间才清醒了，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中途下车来这里，因为浩几次说过“一生一面足矣”，我只是来了却他这个心愿的。所以也才在短信里首先声明“仅是见一面”。
　　
　　“真的不能留下吗？”浩转过来，直视着我，那时我看到他眼睛红了，我点点头，心里一疼。
　　
　　浩转过身去，开始拨通手机：“喂，张师傅吗？这儿有个客人要去车站，你来送一下。”
　　
　　你稍等，车一会儿就来了。然后，浩接着对我这样说。
　　
　　我在刚才是有一点惊愕的，但只一会儿就平静了，这也好。天意也好，人为也罢，或许只有这样是最好的。
　　
　　车真的很快就来了，我坐进去，“是你啊，刚才你怎么不说去车站呢？”司机说。
　　
　　哦？哦，我刚才还有点事。我也才注意到这位司机正是刚才问她的那位。
　　
　　在车站等车的时候，浩的电话和短信一直没有断。“当时我太紧张了，都没有抱你一下，真遗憾。”等他们再一次在网上相遇的时候，浩说。
　　
　　我淡淡一笑，“你都没有好好看我。”
　　
　　“我看了，可我当时太紧张了，真后悔，手都没敢握一下。”
　　
　　我又淡淡一笑，真想问他，是不是一紧张就假装车子坏了呢？但这句始终没有问出口。
　　
　　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啊？下次我去看你，好吗？浩很兴奋地这样问着。
　　
　　你说过，一生一面，我们已经见过一面了。我这样说，眼睛却有点模糊了。
　　
　　模糊中，仍然是那一条车来人往的国道，那里的每个人，每辆车都是那样匆匆的，如同当时匆匆的我们。在那里，谁都是过客。
　　
　　天堂与地狱的距离，有时候只在一念之间。让我们站在这俗世边缘，仰视那曾经的天堂。
　　
　　

作者: 红尘散仙 时间: 2011-1-23 12:06
三章呢，有点长，你容我个空，细看。这周太忙了。

作者: 若谷 时间: 2011-1-23 14: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