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的这个年过得真是不一般。
木子的老公新换了车,或许是今年财运不错的缘故,木子一家都很高兴。打从进了腊月门就开始忙年,往日吃烦了穿厌了的东西今年决不再买,各样都要换新的。
腊月二十七一早木子就电话联系好了母亲和妹妹去上清温泉洗澡,去去一年的风尘,换个崭新的自己迎接新年的到来。
上了高速公路木子老公的车开得飞快。女儿在一边不停地大呼小叫:“再快点,再快点!”木子明显地感觉到汽车好像飞了起来,两旁的农田和树木刷刷得向后退,车里新摆放的小挂件不停地晃动它的小脑袋瓜,可爱极了。
“今天我们带的东西可真多,够好好的玩一天了!”母亲微笑着说。
“妈妈,我要那个大脆饼还有那个长棒棒的果冻!”五岁的女儿俯过身来抱住木子的头。木子转过身从脚底下的塑料袋里找饼干。
“砰”的一声,木子的头猛地向前冲去。“你干吗?”木子瞪大眼睛看着老公,“出事了!”老公从停下来的车里飞快地跑出去。木子和母亲妹妹女儿也先后下了车。
车前方大约五六米远的地方躺着一个男孩,车后七八米的地方半跪着一位哭喊的中年妇女。
木子的心一下子凉到了底,瞬间她想到了监狱想到了孩子想到了老公,如果可以木子想对警察说是她开的车刚上手没注意,一定要保下老公,保下这个家。
木子的母亲颤抖着双手去扶那孩子。“妈,不要动他,等着!”木子的妹妹是学医的,懂得如何保护受伤的人。
母亲赶忙又去看那哭喊的中年妇女,她的腿明显地受了伤,动弹不得。母亲脱下外衣披在那女人的身了上 。木子听到妹妹颤声地拨打了120、110。
突然她听到了一声喘息,是那孩子口腔里发出来的。
妹妹握着孩子的手说:“姐,没啥!孩子没大事!”
木子的心很痛了一下,她又想到了老公想到了五岁的女儿想到了扶着女人的母亲。这个躺在地上开始哭泣的孩子也许就是她的宿命。
目击者很快从村子里叫来了伤者的家里人,只是一位散乱着白发的老年妇女。老年妇女走上前来:“我儿子镇上赶集去了,还没有回来,你们不能跑!”
“不会的!”木子第一次开口说话了,“放心,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照顾好你的家人!”
老妇人转身踱过去仔细看木子家新买的车,似乎在用自己一生的记忆去记牢那个车号!
木子的老公去对面的高速公路边拦下了一辆进城的小轿车。他先是用双手平平地托起那孩子,然后在车主和妹妹的帮助下将孩子平放在后车座上,返过身来又抱起那位哭叫的中年妇女安顿到前排座位。然后,转过脸来对木子说:“你在这等交警来,我先去医院。”木子看到了他眼里的迷茫和悔恨。但事已至此,木子心里说:“学着承受吧!”
交警终于来,勘察现场拍照测量询问目击证人,一系列的过程中木子一直在等待,等待警察问她等待她告诉警察是自己开的车等待始终站在她身边的白发老妇人指斥。但是,什么也没有,警察沉默老妇人也沉默。风在无意之中吹起木子的长发,母亲走过来帮她捋了捋,什么也没说。
时间过的很慢,半个小时的勘察对木子来说仿佛等待了一生。老公打来了电话:“来医院的时候带上钱,大人的情况还好,小脚一处骨折;孩子的情况严重些,左大脚和小脚两处骨折。要做手术,要钱!”
木子诺诺地答应着:“好好,放心,我去准备!”
母亲说:“没事了,能做手术说明大人孩子都没事!”其实木子怎么可能不从母亲抖动的手中看出她的紧张,但木子什么也不能说,她担心自己会哭出来!
医院里一片混乱,因为要过年了,值班的大夫很少。幸好木子的妹妹是医生,她打电话很快叫来几个同事,大家一起开始处理伤者的病情。女人和孩子的腿上打上了石膏,孩子的腿另外做了牵引。
那女人的丈夫孩子的父亲终于赶来了,是个很老实的农村男人。木子的老公走过去安慰他:“放心,我们会负责到底的!”“嗯!嗯!”男人应着木子老公的话。
主治医生来了,叫了木子和老公一起去影像室,详细地讲解了整个手术的过程。最后下了结论:手术没有任何问题,请病人家属放心。术后也不会留下后遗症,只是有一点,年前大多数的大夫都放假了,手术只能放到年后做。这样不但对病人好,也有利于医院做充分的术前准备。
老公许是累了,头搭上枕头就睡着了。木子却是一夜没睡,她想了很多,这几天医院里的病人怎么办手术不成功怎么办万一那孩子以后落下残疾又怎么办怎么应对那老实巴交的乡下男人这事是私了还是公了¨¨¨没有答案没有结论也没有办法,一切的一切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清晨五点左右木子就叫起了老公:“去医院看看吧!我不放心。”“噢!”老公诺诺地答应着起身洗漱,“你一宿没睡?我听到你翻身了!”“睡了,一小会!”木子轻声地说着也翻身起来去卫生间。
马路上没有一个人,这个时候也不可能打上车,木子和老公只好并排走着去医院。清晨的风很大,路边昏黄的灯光像没有睡醒的眼睛偶尔眨眨。木子感到很冷,穿在身的羊绒大衣突然间好像变得像纸一样的薄,老公就势把她搂在怀里:“你应该加件衣服!”是啊!木子平时坐惯了车很没觉得冬天有多冷夏天有多热。现在一切都感受到了,身上冷心里更冷。新买的车子如今被扣在交警队安排的修理厂里,往日一切的舒适刹那间就消失了,这多少让木子有些不能接受。
那木讷的农村男子正站在病房门口,似乎在等着木子他们来。
木子将手里的早点递给那男子:“赶紧趁热吃吧!”木子看了看手表六点零五分。“噢!噢!”男人接过早点面无表情地说。
“孩子夜晚没事吧!”木子的老公问。
“没事,吃过药就睡了,医生说要十一个小时才能醒呢!”男人就手给躺在左床上的女人掖了掖被子。木子明显地感到他也是一夜没睡,眼底泛着红丝很是疲乏的样子。
“不如你回家吧!我们来看护!”木子老公说。
“不用,俺能行!”男人又欠起身给右床的儿子掖了掖被子。
木子心里难受极了,是一种不能解说的痛,只是觉得心里堵得慌。她拿出五百元钱:“这个你先拿着当生活费,大人孩子想吃点什么就去买点什么!”“嗯哪!”男人接过钱塞在女人的枕头下。
天终于亮了起来。透过病房的窗户木子看到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人人大包小包的提着盘好的年货,喜气十足地走着。
“我这年过的!”她心里想如果昨天不去上清温泉如果老公的车子能开慢些如果那躺在床上女人不擅自在高速公路上骑车如果这世界上的如果可以消失,那么一切的一切是不是会更好一些。
木子的老公唤来了当班的医生。
“我们要给大人照CT去,你在这关顾着孩子。”木子老公说。
“好,你小心一点!”老公点点头和那男人一起推着女人下楼去!
孩子终于醒了。一缕阳光照在他稚嫩的小脸上也照在木子的心上。这是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很俊气即没有他妈妈的丑也没有他爸爸的木讷。一双大大的眼睛来来回回地转过来转过去,“你的爸爸带你妈妈去照CT了,一会就回来!你想吃东西吗?”男孩摇摇头,“那小便吗?”男孩还是摇摇头。他看到木子刚从家里带来的漫画书,“你给我读这个!”
木子一页一页地给男孩读着,这本她已经给女儿读过十几遍的童话对那男孩来说好像第一次听。他听的非常认真,小手一会动动一会又停下,木子感觉孩子可能做牵引不舒服:“要不要阿姨帮你叫医生?”
“不!”男孩摇摇头,“讲故事呀!”
木子断续读,男孩好像安静下来,但看得出他一直在忍受着什么。
老公和那男子回来了。“情况还不错!”老公说。
那男子看见儿子的表情立即从床下取了便壶上来,“你出去一下!”男子对木子说。原来那男孩不停地动是要解小便。木子心里突然高兴了一下,“害羞的小男孩!”她想。
中午时分,老公出去买好午餐交给那男子便拉了木子往外走。
“你啥时再来讲故事?”男孩在木子背后问了一句。
“下午吧!阿姨吃个饭看看小妹妹就回来!”木子忙回过头来说。
“嗯!”男孩低下头去拨弄枕边的玩具。
回家的路上木子的老公说:“那女人耳聋的厉害,其实这次事故我们的责任不大。她擅自上高速公路耳朵又背,汽车开过来的声音都听不到,哎!”
“不管怎么说我们要想办法治好那孩子,大人好说,万一孩子将来落下毛病也是我们一辈子的心病!”
“那当然。”木子的老公一脸的抑郁。
下午,木子又走进病房,男孩高兴地笑着马上指了指木子手里新买的小画书:“北京的阿姨就是说话算数!”
“你怎么知道阿姨是北京人?”木子一楞,“是警察叔叔说的,上午你们刚走,警察叔叔就来了,跟爸爸讲北京的阿姨和叔叔不会骗人!”
两天了,木子终于有了眼泪,所有的担心都在孩子的信任中化为乌有。是的,她是北京人,北京的车牌北京的车,过年回家来探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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