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行几个同事搭公交去逛街。
某站，有人上车。上车的是几个农民工，麻袋提包，前拖后挂。前面几个各自投币到后面坐下，最后一个提暖瓶的却堵在了门口，大概他的铺盖卷太硬，卡住了门。司机皱眉，说：
“快点，等着关门！”
他觉得抱歉，胡乱地笑，一使劲，差点撞到门里的立柱上，挣断了背包上的带子。他终于进来，靠着立柱喘息。司机立即催道：
“投币。”
“好好”，他轻轻放下暖瓶，把麻袋靠在自己腿上，把背包放在麻袋上，并不立即摸口袋掏钱，而是搓着手笑，说，“没有零钱呢，十块的，找不？”
“不找。”
“那咋办，没零钱，还得下去？”
“下去”，司机立即减速，往路边靠，他楞一下，依然咧嘴笑着，但只得抓起暖瓶行李，转身向车门。
从立柱到车门，这是一段漫长的路程，看他缓缓挪动，我突然说：
“等等，我给你一块钱！”
司机猛踩油门。趔趄中他转过身来，一脸感激，笑说：
“咋好哩，你看这咋好哩！”
我尽量不看他，淡然说：
“好不容易上来了，因为一块钱再下去，太麻烦了。”
“好人呀好人呀！”他絮絮地说着，站在门口等我掏钱，他后面坐着的同伴趁机附和道，“是啊是啊，社会上还是好人多！”
我的同事L平素就对我的行事有微词，此时难以按捺，先是在后边捅我，接着又说：
“这样吧，给你把钱换开，俺们也不容易，再说平白给你一块钱，你心里也不得劲儿。”
“好啊好啊，我有钱！”
暖瓶放下暖瓶，放下麻袋，放下背包，开始掏钱。他解开皮带，拉开裤子上的拉锁，露出里面一条小青年才穿的花俏的牛仔裤。那牛仔裤的大腿外侧有一个带拉锁的口袋，他的钱就装在那口袋里，要想掏出钱来，需翻开外面的裤子。他背靠立柱，面向大家，努力控制着随车摇晃的身体，勾了头，一丝不苟的扣弄皮带，扣弄裤子，扣弄拉锁。我觉得尴尬，只低头在包里找零钱，找出一张五块的，找出五张一块的，一张一张匝在手里，看窗外，心里想L的话，想，我们有啥不容易的呢。
他终于掏出了钱，我们互相交换。他粗略数了一下，抽出一张回身塞进投币箱，然后掂起暖瓶行李，一点一点往后挪。我低头看手里的钱，却是两张五块的，不觉暗暗诧异，想，既然都是五块的，干嘛还要互换呢，换开一张不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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